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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15:32 作者: 聽原
林俞從不打聽他在外做的事, 也不追究他足下丈量了哪些土地, 跨過了哪些山河。
他只是拿著那張和子彈殼放在一起的信紙,看著上面那句:「在家乖一,哥明年過年再送你一顆星星。」
林俞知道是肩上的那種星星。
他小心把信紙折好, 放進從小到大收集小物件的鐵盒子當中,轉頭跨進了新的一年裡。
聞舟堯從不食言,不到四年的時間內, 林俞的鐵盒子裡一共放了五塊章。
每塊都有細微的差別, 但又大體相同。
聞舟堯的大學上得和別人不一樣,林俞閒了也細細數過,這幾年下來,聞舟堯一共回來了三回,每次見面最長不超過兩天。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中途偶爾還得去趟西川。
林俞真正面對面和他坐下來, 閒話的時間一次都沒有。
甚至好不容易有一回聞舟堯有半天停留時間,林俞人剛好在南方趕不回來,就這麼硬生生錯過。
好像初高中那幾年慢悠悠的時間,再也一去不復返。
不僅僅是聞舟堯,也包括林俞自己。
他覺得這幾年自己像是上了發條一樣,一直不停地往前趕,從一家分店到不斷擴大,意玲瓏用幾年時間一躍成了家喻戶曉一樣的存在,涉及範圍之廣,是林俞上輩子都未成達到過的高度。
有人眼紅也有人意外。
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這所有成績的背後,老闆這一年才剛滿十八歲。
十八歲的林俞是平和的,意玲瓏那麼大的擔子壓在肩頭,成了最好的打磨工具。
將林家最小的這顆珠子磨得圓潤光滑,乍一看,溫和內斂得不像是十八歲剛成年的少年模樣。
他斯斯文文地在鼻樑上架起了邊框眼鏡,身高停留在了一米七八左右。
皮膚白,徹底長開後輪廓清晰但不顯得凌厲,待人疏離得體有邊界。在外偶爾披著正裝人模人樣,在家休閒,趿拉著拖鞋往院子一躺,一步都懶得動彈。
「你這是又被哪個傢伙給蹂躪了?」林曼姝端著一籠新出的糕從院子門口跨進來,見著懶洋洋曬太陽的林俞問道。
林俞半睜開眼睛看她一眼,頭疼說:「別提了,還是上星期那幾個人,說好的交貨時間一拖再拖,我人親自去站那兒了,還有一籮筐理由等著我。」
林曼姝走過來,隨手捏起一塊紅豆糕塞他嘴裡。
然後又把他鼻樑上的眼鏡取下來說:「在家還戴這東西做什麼。」
「平光的,做做樣子。」林俞從躺椅上坐起來,自己去籠屜里拿心,隨口說:「顯成熟的利器,長得年輕我有什麼辦法。」
「是顯得嫩。」林曼姝作勢上下打量他,然後說:「一取了學生氣太重。」
平日裡的穿著細節決定了他和人談判的結果,所以林俞這兩年在外很少穿得休閒了。
林俞邊吃邊問林曼姝:「奶奶幹嘛去了?我上個月托人從西北那邊帶回了一批蟲草,說是治療肺虛效果不錯。」
「找隔壁幾個老太太嘮嗑去了。」林曼姝嘆口氣,「老太太這是年紀大了,再好的東西也沒什麼大作用,小毛病多。」
林俞沒再說什麼。
他們一年年長大,老太太自然一年年衰老。
這兩年尤其明顯一些。
林爍上了本地的大學,林皓成績太爛,如今專心幫著二叔打理手頭上的生意。
林柏從這一年擔任了建京工藝美術行業協會理事,也是行走於各地開辦解說教學,還做起了一場弘揚傳統手工藝文化比賽的評委。
林德安已經很久沒有說過他臭講究了。
林俞如今已經不是俞小師傅了,他是林家木雕的正式傳人,手裡一年會接一到兩個大型木雕作品單子,一個成品一般就要耗時幾個月的時間。
所以意玲瓏下邊很多的人,都覺得小老闆是個勞模。
連軸轉,好像都不需要睡覺一樣的傢伙。
三叔進來的時候,林俞正把最後一塊塞進嘴裡。他動作一頓,看了看籠屜說:「不巧,沒了。」
「誰稀罕吃你這甜膩膩的東西。」林正軍走進來拖過旁邊的凳子坐下。
這幾年三叔依然沒能安定下來,東南西北地瞎跑。
但好在不像早年間那樣,一走三五年就沒個消息,他現在外出最多三個月就會回來一趟。待上半拉月再次出發。
林俞對他的行跡不說全部了解,但大體還是掌握了的。
反正他能在家待的時長,是和向毅有沒有在建京有著莫大關係的,三叔在躲向毅,避免一切有交集碰面的可能。
林俞有時候很難相信,什麼樣的感情能在糾糾纏纏這麼多年後依然剪不斷。
但林俞從不置喙,畢竟上輩子他曾也困囿於這樣的情緒中,雖然那是一段再糟糕不過的經歷。
好在幾年前南方一面後,蔣世澤再未出現。
偶然聽張家睿他們閒聊,好像是隻身南下了,不知道幹什麼賠了不少錢,以至於他爹媽變賣了在建京的房子,舉家搬遷。
林俞像是聽毫無關聯的陌生人的消息般,入耳就忘。
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上輩子蔣世澤南下的第一筆生意賺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背後還有林俞忙前忙後的收拾打。如今帶著這未卜先知般的記憶,反倒賠了個底兒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