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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15:32 作者: 聽原
「要看就進來看,偷偷摸摸的幹什麼?」
林俞被抓了個現行,就大大方方推門進去了。
「堂……叔父。」真這麼叫,感覺怪彆扭的。
果然老頭兒抬頭掃了他一眼,從安置的木凳上繞到另一頭,哼了聲道:「什么叔父不叔父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你那個爹一輩子就這些臭德行,我看教出的兒子也不怎麼樣。」
林俞一口氣卡喉嚨里。
他怎麼說也是個晚輩,壓了壓臉色才說:「我的確沒學到我爸一半功夫,您要說就說我,說我們家老頭子就沒必要了吧。」
林大拐真名林德安,聽了這話停下動作,隨手拿起旁邊的一條毛巾擦了擦手。
看他,「孝道倒是學得還行。」
林俞一時間竟不知道這是誇獎還是嘲諷,畢竟這個堂叔父可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忠孝之人,年輕時叛逃家裡,那也是鬧得業內外人盡皆知。
何況一個孝字林俞受之有愧,他上輩子就差把林柏從氣死了。
林德安上下把林俞掃了一遍,隨手把毛巾丟到一旁,示意放在身後的那塊料子對他說:「上手吧,見見你的功夫。」
這就開始了?
林俞還有些雲山霧罩,但還是聽話上前,問:「雕什麼?」
「隨便。」
林俞的基本功練得相當紮實,只要工具一拿到手上基本就心無旁騖。他在屋子裡看了一圈,最後視線定在牆上的一副掛畫上。
他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會忘記一切,林俞不記得時間過去了多久。
等到他回神甩了甩酸軟的手腕,才發現聞舟堯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屋子裡。
林俞是直接省略了繪圖這一步驟的,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其實是有些狂妄了。畫圖、打肧、修光、打磨,一個作品的形成,每一道工序都不能馬虎。
但現如今放在桌子上的那個初胚,還是讓林德安拿起來看了許久。
這是來自牆上那幅猛虎臥林圖得來的靈感。
林德安在看到這個虎頭的時候,看林俞的眼神就變了。
虎頭乍一看線條和手法相當粗糙,但在粗狂凌亂的刻痕下,看似隨意,卻很好的將野生動物的野性和靈魂刻畫出來。
他才十多歲,這樣的靈氣和苗子……
林俞:「時間有限,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林德安先是笑了好大幾聲,然後點點頭開口道:「我原本以為像你爹那種追求細緻精緻的人,教出來的人也都是徒有其表的空殼子,看來他也清楚你的特點,丁點沒敢毀了你的天賦,為此還大費周章把你送來我這兒。」
林俞:「什麼意思?」
林柏從很少在雕刻上限制他,這些年所教給他的理論比實踐還多。
林德安:「你這俞小師傅的名號怎麼來?」
「因為這幾年出的幾件作品,賣出的價格還算可觀。」
「都是你自己最滿意的?」
「不是。」
林俞有些懂了,這是說林柏從刻意壓著他不讓他冒進。
林德安說:「建京林家,潮州朱家,順陽南家以及淮川秦家是現如今木雕最盛的幾大家,代表的也是不同派別以及風格手法。林家這些年的問題你爸自己心裡也清楚,在傳統雕刻上不往前進一步的下場,就是被時間潮流所淹沒。林家都是些老古董,難得你爸人到中年了還有這樣的思想覺悟。」
林俞原本聽得還挺認真,直到這最後一句出來,就知道自己不能對他抱太多期望。
林俞這會兒手上都是灰和木屑,舉著手沖他哥癟嘴。
林德安:「從今天起,改口叫我師傅吧。」
「啊?」林俞的關注點還在手上。
聞舟堯走過來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叫。」
林俞哦了聲,乖乖叫:「師傅。」
「這也是你爸的意思。」林德安說:「我這輩子本不打算收徒,但林這個姓跟了幾十年了,教你也不算破例。你爸給你鋪好了路,能教你的我盡力,學得到幾分,看你自己。」
林俞也認真了幾分:「師傅,我好好學。」
木雕這行和上輩子林俞所走的那條路有著天差地別,以前是為了一個人,現在是因為許多人。
這行一刀刻錯就沒有彌補的可能,整塊雕版就得廢掉重做。
一如他現在走的人生。
林德安嗯了聲,出門前從旁邊經過,腳步一頓:「首先把你那些臭習慣改改。」
「什麼?」林俞睜著眼睛看過去。
林德安:「自己沒長手?舉著手等人給你擦?」
本來就等著他哥給拿毛巾擦手的林俞:「……這跟您有關……」
「有。」老頭兒脾氣差是真的差,瞪眼:「看著眼睛疼。」
林俞也不是都這樣,聞舟堯沒在的時間那多了去了。最開始是他為了讓他哥多習慣跟人親近接觸故意的,後來就養成了只要聞舟堯在,林俞習慣性轉頭就找他。
「改,我改。」林俞拉長調子一副「我答應了,但我堅決不改」的樣子說。
聞舟堯示意他別鬧,然後拉著他的手一點點把手擦乾淨。
還一邊和林德安說:「林師傅,我明天一早走,接下來的時間林俞就麻煩你了。」
「你們自己把人養成這樣,還想讓我將就他?」林德安看向聞舟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