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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03:22 作者: 不見白駒
既然生死樓之主命宰相親自出手,接下來的戰鬥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樂歌收了琴,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樓主親自拜會,樂歌再反抗也屬多餘了。我願獻城,避免雙方傷亡,希望樓主能善待襄陽軍民百姓——」
事已不可為,想來李放也不會怪他。李放絕不會願意看到為了區區一座城池而落得老弱婦孺盡皆戰死的結局。
命宰相卻審視著他:「此時獻城已是晚了,失敗者並沒有談判的條件。不過你既然已經破境,天下間洞微境高手再多一人。若是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倒是可以考慮……」
「什麼條件?」
「你跟我走——」
形勢迫人,樂歌知道自己並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只好點頭道:「可以。」
他面色無波,襄陽城的眾多守軍卻炸開了鍋。他們見識到眼前佝僂老者的身手,已然明白今日必敗的結局,但聽聞樂歌禪師竟欲捨身獻城,以自己為籌碼來保全襄陽城之軍民百姓,紛紛涌下兩行熱淚。
「禪師,萬萬不可答應他的條件——」
「這生死樓邪詭無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禪師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必定危險萬分——」
「不錯,襄陽城本是四戰之地。也只有竟陵王來了之後,我們才過上幾年太平日子。我等就算盡數戰死在此,也要為王爺守住此城……」
「我們願與襄陽城共存亡——」
「……」
樂歌禪師搖了搖頭,他平靜的目光掃過城頭之上的萬千將士,緩緩道:「諸位襄陽父老對竟陵王的厚愛,樂歌感同身受。將來若有機會再見王爺,也必會為眾位轉告。可是,天下興亡,不在一城一池之得失,而在於人心向背。眾位既然心念竟陵王,應當知道王爺絕不願看到襄陽城血流遍地。樂歌希望各位保全有用之身,以待竟陵王光復襄陽的一日……」
從前的樂歌禪師坐鎮襄陽,心中只覺紅塵每多憂怖煩惱。自家師弟坐困愁城,遠不如自己剃度出家來得自由自在。可是如今的樂歌禪師,將心投射紅塵,望見這世間十萬生靈,他才終於明白師尊選擇李放為天命之人的原因。
人世諸苦,所求的不是解脫,也非涅槃,而是在那滿目瘡痍的塵世之中,開出殊麗的花,結出青澀的果,再從那酸苦中尋找一絲的甘甜。
在他身後,命宰相發出一聲譏誚的笑聲:「禪師對你那師弟倒是很有信心,只怕禪師你不會再有機會見到那一天——」
樂歌的聲音淡泊安然:「我已見過這世間殊絕之美,聽過這天地希世之音,得證這紅塵至情之愛。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才是我的修行。可嘆樓主你一身血腥與罪孽,就算身登乘化,也不過一世皆空罷了——」
「你——」這番話不知哪裡戳到命宰相的痛點,他面色森寒,冷哼一聲:「和尚道士,最是伶牙俐齒。不過你既有無量寺與步虛觀雙重身份,想必會是一枚極為好用的籌碼……」
他將白衣僧者的衣服拎起,一轉身,兩人便已消失在襄陽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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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小星從安子期口中得聞消息之後,立刻向襄陽進發,可還是晚了一步。等謝家那艘大船泊在江陵碼頭之時,距離襄陽城破已經過了兩天了。
三人換了馬,連夜向襄陽進發。一路之上,到處可見因戰亂而出逃的災民,人人攜老扶幼,面色驚恐。卓小星去年曾兩次到過江陵一帶,此地在西府治下,素來富庶安寧,沒想到一朝遇到戰火,竟也顯出的情狀來,讓她心裡頗不是滋味。
傍晚時分,三人在驛站歇馬,吃些乾糧,正要繼續向北。忽然聽到後面傳來大呼之聲:「幾位,停步——北邊如今可去不得了——」
卓小星回頭一看,見說話之人是一名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他身上帶著傷,但是腰間鼓囊囊的,似是藏著武器,看起來應該是個練家子。卓小星心中一動道:「北方怎麼去不得……」
「如今襄陽城已經落到巴蜀軍手中——」那漢子上下打量了卓小星三人一眼道:「我看你們幾位的裝扮,應該是江湖中人,最好是不要向前走了。」
江秋楓奇道:「巴蜀軍不是川西都護王昊蒼的麾下嗎?和江湖人又能扯上什麼關係?」
那漢子警惕地朝四周望了一遍,這才低聲道:「如今的巴蜀軍與生死樓沆瀣一氣,他們占領襄陽城之後,生死樓四處派人搜捕曾經習武的江湖中人,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從他們手中逃了出來。」
江秋楓與卓小星對視一眼,沒想到生死樓竟然如此明目張胆地搜捕江湖人,不禁面露憂色。
李夢白道:「生死樓為所欲為,難道就沒人拿他有辦法嗎?」
那漢子嘆息道:「如今竟陵王不在襄陽,代他執掌西府的樂歌禪師也敗於生死樓樓主之手。聽說這位樂歌禪師出身步虛觀,是竟陵王的師兄。連他也不是生死樓對手,我們這些無名小卒又有什麼辦法,只能自己趕緊逃命了。」
卓小星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就連樂歌禪師也敗了,你可知他現在怎樣?對了,襄陽城破,竟陵王府的其他人都怎樣了?」樂歌禪師曾與她有過數面之緣,而紅酥算是她的好友,如今襄陽城破,不知他們生死如何。
「聽說樂歌禪師被生死樓俘虜,是生是死還不清楚。至於竟陵王府的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那漢子狐疑地望著卓小星,這女子打聽竟陵王府的事,莫非是與竟陵王有什麼關係不成,他想了想道:「這位朋友,生在這亂世,誰又沒有親人朋友遭遇不幸……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