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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03:22 作者: 不見白駒
    渡船並不大,眼下已擠滿了人,一陣風吹過,小船便隨波沉浮。船家解下纜繩, 吊了一嗓子:「起船嘍——」竹篙輕輕一點, 小船飄飄蕩蕩地離了岸。

    船客們正襟危坐,也有膽小的死死地抓住船舷, 以免落水。這時岸上卻突然遠遠飛來一騎——

    那是一匹乾瘦的老馬,毛色又髒又黃,強撐著腦袋,倒像是趕了好幾天路的樣子。馬上坐著一個紅衣女子,那女子一身勁裝,看起來風塵僕僕。她大喊一聲:「等一等——」

    「駕——」那女子一夾馬腹, 那瘦馬猛地加速, 「嗖」的一聲, 轉眼就已經到了江邊。

    「船家,我也要渡河——」那女子聲音清脆婉轉,宛若出谷黃鶯。

    那船家搖頭道:「這位姑娘, 這趟已經坐滿了。今日天色已晚, 這已是今日最後一趟渡船, 還請姑娘明早再來……」

    女子將瘦馬的韁繩一放, 放馬自去吃草, 道:「船家, 我確實有急事需要渡河。不過是多載一個人, 我願意付雙倍的船資……」

    船家一臉為難地看著她,道:「姑娘,不是我有意為難。自陛下遇刺的消息傳來,四處大亂,到處都是倉皇奔走的人,大家都急著過河,尋找安身之處。您看我這船吃水,實在是不能再多載一個人啦……」

    老艄翁作了個揖,手中長篙一點,小船慢悠悠地向江對岸駛去。

    紅衣少女滿臉失望,她悻悻地坐在江邊,看著船遠去,等那瘦馬吃飽喝足,方牽著馬去找一處能歇腳的地方。

    這少女自然便是卓小星了。

    他們在朔州城等了三日,別說李放了,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到。就算繼續等下去,也是毫無線索。可是論及找人,李放既然沒有來朔州,天大地大,誰也不知他是從那條路上走的。他們正左右為難之際,突然聽到了稷都城傳來的消息——北梁皇帝慕容傲被鳴沙寨的逆賊陸萬象所刺殺。

    淮北王慕容青蓮本來得知消息,要帶護城軍進宮護駕,卻被禁軍阻攔,以致錯失良機。如今淮北王正頒下王令,命各地州府肅清潛藏的鳴沙寨勢力,務要一網打盡。而對賊首卓小星、陸萬象、唐嘯月等人更是許以重金懸賞。

    慕容傲並未立下太子,不知慕容青蓮使了什麼手段竟在朝堂上得了過半大臣的支持,將在喪期結束之後正式繼位為北梁皇帝。而原來一直被認為是儲君人選的慕容傲嫡子慕容澤在此事之後竟是幽居府中,一言不發,似是已經放棄了與慕容青蓮爭鬥的打算。坊間也有傳聞,是慕容青蓮自己弒父篡位,慕容澤已經被他軟禁。而慕容青蓮之所以未曾殺他,只是因為他手中握有半塊幽州軍的虎符。

    這些事情的真真假假難以定論,但有一件事卻是確定的。

    慕容傲已死於陸萬象之手。

    這個平生最大的仇人已死,卓小星心底略感輕鬆,但也籠罩著無法形容的陰霾。

    慕容傲與十大罪者。

    伶仃夫人與生死閣。

    萼綠華與琅嬛勝地。

    當年落日關之事,到底還有多少人與勢力摻雜其中?李放和生死樓到底在其中扮演著何種角色,還有陸三叔所說的,那個鳴沙寨內部的叛徒究竟是誰?

    如果真的是三叔最後殺了慕容傲,不知道三叔是否從慕容傲口中得知了當年之事的真相,還有她是否已經平安離開稷都城,撤往鳴沙寨。

    蟬衣聽聞此事,驚得半天說不出話,當下便決定轉道西北,回鳴沙寨去尋找師父。

    而楊桀自從接受了伶仃夫人已死的事實之後便日漸消沉,最後決定回堯山給她修一座衣冠冢,順便去翻一翻當年丁之雄和寒月夫人夫婦留下的典籍,看看是否有其它突破生殺刀法第七層的方法。

    而卓小星則決定自朔州南下,渡黃河、漢水前往襄陽。三叔固然很重要,而在她心中還有更為重要之人。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到他,將事情的原委問個清楚。

    如果他平安活著,他最終一定會回到襄陽。如果他死了,那裡也一定會有他的消息。

    她不願意冤枉了他,更不願意他一個人背負著那麼沉重的罪孽活著。

    如果仇怨是一個死結,她一定要釐清其中所有的線頭,證明他的清白。

    就算他真的有罪,她也願與他一同背負。

    她一路曉行夜宿,終於到達黃河岸邊。本想著今日渡河,少說也能節省半日腳程。誰知這瘦馬著實駑鈍,緊趕慢趕,還是誤了最後一趟渡船。

    她牽著馬,一邊安慰自己:「說不定李放現在也在路上呢。去太早了也不過是空等……」

    可是忽又想起,蟬衣曾說李放本來是要去金陵的。又覺得若是自己去襄陽晚了,只怕要與他當面錯過,當下患得患失、惆悵萬端,恨不得憑空肋生雙翼,飛渡大河才好。

    她轉過堤岸,上了山坡,看到在離渡口幾十丈遠的河岸之上,竟泊著一艘高大的樓船。

    山坡上原有些茶水攤,賣些酒水、吃食,專做船客們的生意,也有漁家賣些新捕撈的漁獲。卓小星要了幾個窩頭,趁機問店小二道:「店家,那艘大船是哪兒來的?可能渡人?」

    店小二四下望了一眼,小聲道:「那可是官家的船,又怎麼會渡普通人。客人若要渡河,還是等明日的好。」

    「官家的船?」

    店小二道:「不錯,那船上的小姐可凶的狠。」他指了指斜方一個賣魚的小攤,道:「方才他們來這裡買魚,因嫌東西不新鮮,狠狠地抽了漁家幾鞭子。不過聽他們的意思,倒是也急著渡河去南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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