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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03:22 作者: 不見白駒
當他率軍到達桑河的時候,桑河上唯一的石橋已經被拆毀,當然這也難不倒他,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大軍便重新搭建了一座全新的橋樑。
可是等他率大軍渡過桑河,卻得到斥候的回報,李放大軍已經遠在五十里之外。
他也並不著急,那日交戰他便發現,李放軍中騎兵不過二萬左右,大約占到全軍的五分之一,剩下的多是步兵。而自己所率領的都是幽州輕騎,就算對方拋棄軍械輜重,人腿又怎麼可能跑得過馬腿。
他下令全軍追擊,卻始終摸不到李放的尾巴。淮水流域水系複雜,一得到李放的消息,他就下令拼命追趕,等到了目的地,卻發現對方已經渡河;等他渡河之後,李放大軍又出現在河岸對面。一天之後,他終於發現事情不太對勁了。
按理說,蘭陵的廣陵王大軍已經危如累卵,李放又怎麼會有興致在這裡與他玩捉迷藏的遊戲?
他微微眯起雙眼,眼中露出決然之色:「那就讓我看看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他下令軍隊所過之處,將蕭水兩岸的橋樑盡數毀去,再將造橋所用的木板用馬車裝運,等需要渡河之時再臨時搭建。第三日黃昏之時,十萬大軍終於在蕭水入淮的南岸磯頭攔截住了李放。
慕容青蓮看到對面僅三千人的騎兵軍陣之時,氣得七竅生煙。
他竟然被李放的虛張聲勢給騙了,三天的時間,如果是急行軍的話,已經足夠大軍開撥到淮北前線。就算他此刻掉頭,也已追之不及。
五萬對三千,或許只是一邊倒的屠殺罷了。可是他心知肚明,這一局是他敗了。十萬竟陵軍每一個都是在鐵與血中廝殺出來的精兵悍將,與東府那些軟腳蝦絕不可同日而語。一旦這十萬大軍進入淮北戰場,後果不堪設想。
他在淮陽攔截李放大軍,本是陽謀。在西蜀之地,目睹李放與謝王臣因為龍淵劍生死相爭,謝王臣甚至欲置李放於死地,他便嗅到了李放與李昶之間的嫌隙或許是北梁南下、一統江南的契機。而李昶的貿然北上更是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蘇全興的詐敗,讓在武事之上一直被李放壓過一頭的李昶得意忘形、貪功冒進,以致於被萼綠華切斷後路,成為深入敵後的一隻孤軍。
身在竟陵的李放必能察覺其中利弊,李昶兵敗對南周是無法估量的損失,可是對李放個人而言卻有著大大的好處,沒有了李昶,竟陵王李放將成為南周唯一的太子候選人。
當然李放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授人口實,輕易放棄救援東府軍。他之所以親率大軍攔截李放,便是給李放一個無法及時救援的絕佳理由。他特地為此通過閭丘明月從幽州借得五萬騎兵,便是要將這十萬大軍拖在淮陽。
兩人只需要像之前那樣不痛不癢的打上幾場,即使自己的五萬精騎不及竟陵軍悍勇,折損較多亦無妨大局。哪怕是將淮陽拱手相讓,讓南周稍微挽回東線戰敗的顏面亦無不可。而萼綠華等人則可順勢取得江淮,飲馬長江,以圖南下。一旦攻克金陵,李放便如蛛網之上撲騰的飛蛾,就算再能掙扎又如何,終免不了被慢慢蠶食吞噬的命運。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李放大軍真的被他困在這一隅之地。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李放竟然會以自身性命為賭注,去救儲位的競爭者。
這一局,他敗得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今日李放便合該殞命於此。這樣也好,沒有李放的南周早晚也會是他囊中之物。
五萬大軍擺開陣型,黑壓壓地聚集在江岸之側,與之對比,對面的三千勇士仿若快被淹沒在大海中的孤舟,只需一個浪涌,便會傾覆。
可是在他們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害怕或是失措的情緒。在青黑色鐵盔下面,是一張張被烈日灼曬、被風雨侵蝕的粗糙臉孔,他們的眼神因為長期的行軍而顯得疲憊,眼中卻絕不缺乏戰意與勇氣。當他們看著最前方那道黑色身影時,更是充滿了崇拜與敬慕,這讓他們手中的刀握得更緊了。
只要眼前之人一聲令下,哪怕面對十數倍於己的敵人,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衝鋒。
人生自古誰無死,為竟陵王而死,是深烙在他們每一個人心中的信念。
慕容青蓮縱馬向前,遙視李放,冷絕的臉上殺氣森然:「王爺瞞天過海,當真好大的手筆。既然王爺以身為餌,自取死道。我若不殺你,便當受其咎——」
李放不進反退,他手中銀槍橫挑,竟是一馬當先,直撲慕容青蓮大軍而來。銀槍翻落處,一排幽州精騎已經人馬分離,慘叫著退後,再復挺槍躍馬,轉眼又是挑落數人。
在他身後,三千戰馬齊聲呼嘯,竟是自殺一般率先向北梁軍陣衝去。
「誓死追隨王爺——」
「殺北梁狗賊,為卓將軍報仇——」
「殺啊——」
震天殺聲中,五萬幽州鐵騎的氣勢竟為之一挫。
那三千玄甲騎士眼中悍不畏死的意志與瘋狂的殺意令他們膽寒,想要將這支軍隊徹底覆滅,必定付出慘重的代價。首當其衝的必定是站在最前排的士兵,在恐懼之下,幽州軍竟然開始緩緩後退。
慕容青蓮氣得渾身發抖,手中令旗一揮:「敢後退者,軍法處置——」又親手砍下幾個逃兵的頭顱,這才堪堪止住幽州軍後退之勢。
慕容青蓮手中長劍一抖,向李放攻去,聲音寒冽:「算起來,這已是你我第三次交手。事不過三,今日就讓這奔騰淮江成為你李放的埋骨之地。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