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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8:21 作者: 骨生迷
    當然,這農莊若是放到易縣附近,那是方圓百里都不見得有比這更好更大的了。

    可孫德眼裡的那都是京城那些深宅大院,想想堂堂一國國公就住在這樣的地方,差點驚掉他的下巴。

    隨從進去通報以後,沒多久就有人來開了門。

    其實早在他們出城的時候,高斐就已經收到了風聲,早早地把身邊的暗衛都支開了,就留了兩個貼身跟著伺候的。

    此時門剛敲了兩下,在門內等候多時的高三就把門開了。

    孫德朝他拱手笑道:「聖上有旨,還請大哥通傳一聲。」

    高斐拱手還禮,足下一點就進了屋。腳下功夫漂亮地讓人想喝彩。

    沒一會兒高斐就出來了,後頭跟著攙著老太太的袁璐。兩個哥兒上學去了,家裡就汐姐兒一個,還有就是幾個丫鬟婆子。

    一家子人實在太少,身上衣服雖然都看著暖和,卻也不是多好的料子,孫德臉上沒顯,心裡是真的覺得這成國公如今的日子過得太苦了。

    一通寒暄之後,孫德就把邊關前線傳來的聖旨給頒了。

    高斐不動聲色地接了旨,袁璐錯身上前,往孫德手裡塞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

    孫德真是覺得這荷包再燙手不過了,瞧瞧這家子現在這樣,他也不好意思拿,就推拒起來。

    袁璐笑道:「公公一路風塵僕僕也是辛苦,這就是請大伙兒喝頓茶。公公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們這家子了。」

    孫德忙道「不敢」,這才把東西收下。

    聖旨是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太子看了連夜蓋的玉璽。

    孫德也不敢耽擱,連口茶都沒顧得上進門喝,就說在外等著高斐。

    當然也不會說的真的就讓人乾等著,袁璐還是讓他和知縣都進了門,讓人給他們上了茶,這才進屋去幫著高斐收拾行裝。

    高斐的東西其實早就收拾妥當,北邊有他的人,皇帝的八百里加急一出來,就有人給他報了信。加上這聖旨又繞圈子地進京城給加蓋了玉璽,他可以說是早就心中有數。

    幾天前高斐就給袁璐透了口信,說要出遠門,短則數月,多則一年。

    袁璐雖然吃驚,卻也不至於失措,心裡也猜到若是此番成行,大概高斐是要隨軍出征。

    若是擱從前還在成國公府的時候,袁璐能變著花樣地讓人準備東西給高斐。可放眼現在,她想法有餘,動手能力卻不足,家裡的人手後來雖然還添置了幾個,但平時幹些粗活還好,精細的活計卻是做不來的。於是她想了又想,最後只是給他納了一雙鞋。

    邊關苦寒,最要重保暖。此時大部分的穿的就是棉鞋棉靴,而高斐這樣的練武之人,卻是不會穿這些笨重的鞋履的。

    袁璐想給他做雙牛皮的,但是古代牛是耕田的最主要勞動力,家家戶戶都看重的很,誰也不會沒事殺牛。說來也是運氣好,正好澈哥兒回來說他同學家里病死了一頭牛,他們一家子都特別傷心,可能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袁璐就讓人去按著市價把死牛買了。鄉下人厚道,病死的牛也不能吃,他們就只收了一小半的錢。這才有了一整張牛皮。

    時間緊任務重,袁璐和花媽媽兩個人熬了兩夜,眼睛都熬紅了,才做出了兩雙牛皮靴。

    主要還是花媽媽做的,她就負責繪樣子和fèng制牛皮。只是這種皮靴是按照了現代袁璐看過的那種新軍靴的樣子來做的,沒人做過,她倆前頭也是一邊摸索一邊硬著頭皮往下做,也不知道廢了多少料子。

    她將皮靴從箱籠里拿出來給高斐的時候,高斐正坐在桌旁氣定神閒地喝著熱茶,看到她手裡的東西,他掀了眼皮看了看,復又垂下了眼。

    袁璐頓時就來了氣,她又是買牛皮又是畫樣子打下手、幾個晚上沒睡安穩,這人看到就這反應?!

    她氣鼓鼓地把皮靴往他包裹上一扔,扭頭就走。

    高斐也知道她是真的是來氣了,也不逗她了,當即放下茶盞拉住了她,「我知道是你熬夜做的。是你的心血,我怎能不看在眼裡,其實心裡感動著呢。」

    袁璐心裡又羞又惱,惱的是他故意逗她,羞的是挺簡單的一件事怎麼到他嘴裡就變了味兒了?!且他還抓著她的手腕,手心滾燙,燙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高斐見她羞紅了臉,粉面嬌顏,十分好看,終於忍不住將她拉到懷裡。

    袁璐一驚,下意識地就要掙扎,卻高斐在她頭頂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我馬上就要走了。」

    邊關前線,刀劍無眼,說到底還是拿命博前程的事。袁璐便也沒有推開他,放鬆了身子任他抱了會兒。

    嬌妻軟玉溫香,高斐從沒像這一刻一般懼戰。但也只是猶豫了片刻功夫,片刻之後,他就提了包袱和她做好的皮靴,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這是他的家,卻也是他的國。

    高斐走的迅速,孫德來的時候是日薄西山之時,走是天還沒黑透。

    老太太拄著拐杖送他到門口,叮囑的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

    高斐端端正正地給她磕了三個頭,這才上馬走了。

    寒風蕭瑟,高斐在馬上繃直了身子,雙腿一夾馬,手抓轡頭,那白馬便隨著他扭過了半邊身子。他深深地回看了她們一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馬鞭一揚便轉身縱馬而去。

    袁璐陪著老太太一直站到再也看不見高斐的身影,這才把她勸進了屋。

    晚上泓哥兒和澈哥兒高高興興地下了學回來,袁璐將他們招到身前說了這件事。

    泓哥兒低下了眼睛沒說什麼,澈哥兒是轉頭就嗒嗒嗒跑到馬棚里去了,看到他爹騎的那匹馬不在,他才又跑回了屋。

    「娘,爹說我這次考好了就給我養個小馬駒的。他什麼時候回來啊?」澈哥兒特別委屈地問。馬上就要過年了,他們要停課大半個月,先生說這兩天就要考試了呢。

    袁璐被他問地不禁眼睛酸了酸,她攏著兩個孩子搖了搖,輕聲道:「等春天到了,你們爹就回來了呢。」

    這是在安撫孩子,還是說給自己聽,她也不清楚了,打仗的事誰說得准,然而在倆孩子面前,她是萬萬不能露出半點愁色的,在這個時候,她反而堅強了起來。

    也是,都經歷過多少事了,何況,不堅強又能如何,生死有命,總不能反過來讓孩子擔心自己。

    聽到娘親的話,澈哥兒鬆了囗氣,泓哥兒卻是抿緊了嘴,小臉顯出了與年齡不符的剛毅之色。

    因為高斐臨危受命、領兵出征這件事,家裡這個年就過的格外冷清。

    好在鄉下年味也更重,他們這家子在這裡住了沒多久,卻也有幾家來往的人家。都是平時袁璐跟他們採買東西或雇過他們幹過活的,年節前便都拿了些雞蛋臘肉什麼的送來了。

    袁璐收了禮,卻不知道該回什麼。這些禮還真是比從前那些金器珠寶什麼的更讓人為難。最後也只是回了些她讓人在縣城裡買的糕點,雖不算失禮,卻也沒有那些來送禮的的人那麼有心意。

    不過鄉下人心眼實在,也沒人計較那麼多,何況見過袁璐的人都知道,她模樣好看的跟從畫裡出來似的,一看那做派和氣度就知道不是凡人,能跟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家走動已經是給他們長了面子的。

    人口簡單後,張羅的事情也沒那麼多了。袁璐就一人給裁了一身新衣裳,飯桌上多擺了幾道雞鴨魚肉,再有就是她和三個孩子一起貼了春聯,放了鞭炮,這年一下子就給過完了。

    元宵節前,高斐的第一封家書送達,信里報了平安,總算讓人安心了點。

    泓哥兒和澈哥兒從搬到鄉下後就開始瘋狂地竄個子,尤其是澈哥兒,從前臉上雖然肉嘟嘟的,身上卻是個骨架子,眼下卻已經長了一身的軟肉,摸起來就跟個肉包子似的。

    泓哥兒則是出去早上和他弟弟一起跟著高三打拳,晚上有時還會自己多練上一會兒。身上是再也不見半點軟肉了,看著就是個習武的小大人。這可把袁璐心疼得不行,雖說過完年就六歲了,可說起來才五歲半呢。哪有小孩子這麼嚴苛地對待自己的。

    汐姐兒沒有學上,每天就跟著袁璐學庶務。袁璐剛開始還覺得對她有所虧欠,想著還是得想辦法給她找找個女先生。不過汐姐兒自己是覺得跟著這嬸嬸比上課有趣多了,學的東西雖然散,卻也是日後能用到的。將來她肯定也是要像嬸嬸這樣掌管中饋的,若是身邊沒有可用之人,她在不通庶務,可真真讓人蒙了眼,這是袁璐萬萬不願意看到的,於是便遂了她的意願。

    袁璐其實也是半做半學,家裡買房子買地都是高三出面,但其中的門道她卻也得自己慢慢摸索。從前身邊都是她娘給她挑選的得用之人,她只要動動嘴,多的是能把事情辦好的人。現在事事需要她親力親為了,她才覺出其中的不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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