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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8:21 作者: 骨生迷
老太太把茶盞一放,吩咐道:「來人哪,給我打。」說著右手往前一指。指的卻不是高斕,而是高斕身邊的雙吉。
門外守候的幾個婆子聽了吩咐就進來了。一個拉住雙吉的雙手,一個就準備打她的嘴巴子。
雙吉才十一二歲的人,半大點的丫頭片子,聽說要挨打,那婆子的手還沒落下,她的眼淚就先留出來了。當下就哭喊著:「老太君饒命,老太君饒命……」
老太太又是氣,這還沒要她的命呢就鬼哭狼嚎的一里地外都聽見了。也是被她吵得頭疼,就讓婆子用帕子將她的嘴給堵住了。
雙吉被堵著嘴,鼻涕眼淚糊了一眼,只能「嗚嗚」地叫著。
老太太都下了命令,婆子們自然也不會手軟。
雙吉掙脫不得半分,就挨了兩個響亮的嘴巴子。她這哭喊和掙扎就越發激烈了。
老太太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這都養的什麼下人,在主子面前也敢這樣撒潑無賴!」然後就吩咐人將雙吉帶下去打,省得在眼前看著心煩。
高斕眼看老太太是要不留後手地懲治雙吉了,這丫頭雖然跟了她才一兩年,年紀小也沒什麼本事,可心眼子實誠,對她也忠心,便忍不住求情道:「事情都因我而起,母親若是要責罰便罰我一人吧!」
老太太一聽可就不得了了,你這什麼意思,我前頭問你話的時候你跟啞巴似的閉著嘴,現在不過是教訓你身邊的丫鬟幾下,你就急巴巴地開口求情了!怎麼著,合著我的話的還不如個丫鬟是吧?!她手往前一伸,指著高斕怒道:「合著今兒你是跟我槓上了是吧?!行,你想被責罰是吧,那就給我跪著吧!也別在我跟前礙眼,跪到院子裡去,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再進來。」
這罰的就有些重了。未出閣的姑娘跪到院子裡,來往多少下人都能看見,這府里一傳,不到明天全府上下幾百人就都能知道三姑娘犯了大錯,遭了老太太厭棄了。
這老太太也是前頭還說讓她幫著留意高斕的婚事,自己倒先把高斕的壞名聲往外捅了。
她便又把站起身準備往外走的高斕給拉住了,一邊讓人趕緊把哭傻了的雙吉給帶下去,一邊低聲勸她說:「有什麼話趕緊跟老太太說,你這往外一跪,以後的日子可就更艱難了。」
高斕這才小聲道:「是我不敬在線,母親罰我也是應該。」
你覺得自己是認罰,可別人看來就是寧願罰跪,也不願意跟老太太解釋的態度,那是跟老太太槓上了啊!袁璐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時候犯倔,說兩句好話這件事也就揭過去了。你再這麼倔下去可就真的要觸霉頭了!」
老太太看她倆那竊竊私語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就又把高斕喊住:「有什麼話就當面說,別鬼鬼祟祟的咬耳朵!」
袁璐就陪著笑對老太太道:「三姑娘這正跟我說呢,她這身上確實不慡快,有些犯懶,想著您和我都不是外人,便躲了一次懶。沒成想真讓您生氣了,她說自己有錯在先,也沒那個臉來求情,因此才一聲不吭地想著就領這一次罰,下次是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聽了倒是消下去一些氣,重重地哼了一聲,「她是自己沒有嘴怎麼的?這點子事還用到你來說。」
袁璐便只能笑了笑,退到一邊,不再為高斕說什麼了。
「說吧,你到底是幾個意思。」老太太繼續詰問道,「你連罰跪都認得,就不敢在我面前說兩句話?」
高斕就又在老太太面前估下,規規矩矩地道:「是女兒的不是,不敢分辨什麼,還請母親責罰。」
老太太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袁璐以為她是怒氣又要發作。可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卻是隱忍著怒氣道,「不過是三兩句軟話的事情,你就是犟著不肯說。你這肚子裡倒是藏著掖著什麼呢?」
高斕深吸兩口氣,「咚咚咚」地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響頭,「您問我的心裡話,我便不瞞什麼了。女兒自覺不配住在這府里,還求母親放我出府,給我一條生路。」
老太太猛地站起身,衝到她面前問:「什麼叫不配住在這府里,你生來就姓高,生來就是我們成國公府的人!又什麼叫放你一條生路,難道我們在這府里就是死路一條不成?!」
袁璐被問的臉色煞白,強撐著道:「女兒習慣外頭的生活,回了府里也只會給您和哥哥嫂嫂添麻煩,還求母親成全,放我出府!」
老太太怒目圓睜,指著她道:「好,好,你好大的膽子!」說著就舉起拐杖要往她身上打。
高斕不躲不避,就是準備硬生生地挨著了。
事情到了這個局面,袁璐也不能袖手旁觀。她和孫嬤嬤連忙上前攔下了老太太的拐杖,一邊一個把老太太半拖半扶地扶回了座位上。
老太太是真氣著了,這哪兒有當長輩的沒死,小輩提出要出府的,就算不是分家,那也是大不孝的事了。
高斕想的卻是自己之前和姨娘已經在外頭住過一段時間,和成國公府也一直相安無事,只要老太太點點頭,她就又能過自己的舒坦日子了。
她們這裡的動靜也不小,正好高三正奉命抄檢下人房,眼看著連唐大夫都請過去待命了,就讓人把這事兒去前頭給高斐說了。
高斐過來的時候,老太太正氣的說不出話來。袁璐和孫嬤嬤在旁邊又是勸說又是順氣的,生怕她氣出個好歹來。
高斐一來看著情況不對,也不多說,當下就把在門口當門神的丫鬟喊進來問事情的經過。問道的又恰好是綠水。綠水怕他,也不敢說虛的,把事情不加修飾地從頭到尾一講。
高斐的臉就更黑了。他問高斕說:「你自願出府?」
高斕挺直了腰板,「是。」
「可不後悔?」
「不後悔!」
「行吧。」他回答的異常慡快。
屋內眾人都詫異地轉過頭去看他,又聽他說:「成國公府將你養到這麼大,也算對你有養育之恩。你既只想著出去過舒坦日子,也由得你,只是日後莫要再拿府里的一針一線,在外也莫要借成國公府的名聲,淨身而去吧。」
高斕聞言便方方正正地又給老太太、高斐和袁璐一人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袁璐吃驚不已,「您這真的趕她走?!」
連剛才還氣呼呼的老太太都覺得不妥:「就放她一個女兒家出去,怕是不好吧。」
高斐微不可見地揚了揚唇角,「我都交代好了,不礙的。」
袁璐和老太太都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倒是十分默契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高斕出去後,跟在高斐身邊的二和也跟上去了。
二和先將高斕喊住,然後讓婆子放開了雙吉。雙吉哭哭啼啼、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她身邊。二和又將她們主僕二人一路送到成國公府大門外,最後從懷裡摸出一和鼓鼓囊囊的荷包:「這是國公爺交代小的給姑娘的。國公爺還說了,府里後頭的那間屋子是不能讓姑娘住了。但從前給的幾間小鋪子並不會收回。姑娘可以先拿著銀子去客棧投宿,以後好好經營鋪子自尋生路吧。」
高斕退卻銀子不肯收,二和又繼續道:「都是國公爺吩咐的,您就收下吧,別為難小的了。」
從前給姨娘的鋪子後來也只剩下一家小布莊,多年的經營,高斕早就把它當自己的產業了。可眼下聽二和一提醒,她才想起這鋪子還是老太太給的。什麼自己的呢,她這從頭到腳哪裡有一樣是真正屬於她自己的?!
二和乾脆就將銀子塞到了雙吉手裡,然後也不陪著她們耗了,拱一拱手就回去復命了。
高斐還坐在袁璐屋裡說話。
老太太本來是被氣的吹鬍子瞪眼,可剛才就給自己兒子的一番話給弄傻眼了。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二和回去了也沒進去,只在門口站了一站。
高斐看見了,便知道他已經把事辦妥當了。
屋子裡沉默地挺尷尬,袁璐就讓人去把廂房的三個孩子給喊過來了。
他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他們祖母似乎生了很大的氣,然後就讓他們迴避了。
澈哥兒是個最機靈的。三個人過來了行過禮,汐姐兒和泓哥兒都老老實實地站著,偏他就膩到他祖母身邊撒嬌說:「祖母別生氣,澈哥兒給你打彈弓看。」
小孫子要逗自己,老太太怎麼不知道,便順著他的話故作好奇地問:「咱們撤哥兒還能用彈弓表演了?你給祖母表演什麼呢?」
澈哥兒就為難起來了,他不打小鳥的,以前打彈弓都是隨便找東西當靶子……這好像也算不上什麼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