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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8:21 作者: 骨生迷
老太太不懂,袁璐卻已經聽出點門道來了,他轉述的是皇帝讓她「娶」了邱繡,也就是說不是隨便收一房小妾那麼簡單的,最起碼也是個貴妾,說不定還要抬了作平妻。
等他日袁璐跟他和離了,邱繡那個齊國公庶女的身份、又是皇上賜婚,抬了做正室也是名正言順。
這高斐可真夠憋屈的,第一個老婆是賜的婚,雖然個性溫順,但身子羸弱,在小兒子早產的時候沒了。第二個老婆就來的更讓人生氣了,是皇后特地拿來踩他們兩家的。這第三個……呵呵,皇帝又來插一腳了!
他就納了悶了,你一個當皇帝的,日理萬機,操心什麼國家大事不行,非盯著他的婚事!還非得一婚二婚三婚都給一手包辦了!
袁璐站在高斐的角度上想了想,這皇帝還真跟街道辦事處主任似的。
老太太琢磨了半天,猶豫著開口了:「那聖旨可下了?你是怎麼個想法?」
高斐道:「今日聖上只是口頭提了提,應是想探探我的口風。我當時也沒說準話,您且讓我再想想吧。」
雖說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老太太不經事,以前聽老國公的,後來就聽兒子的,因此現在高斐說要自己想想,她也沒再多問什麼,只讓他自己決定了。
袁璐和高斐一前一後出的老太太的院子。
高斐走在前頭,到了拐角故意停了停腳步。
袁璐一繞過去,就看到他負手站在那裡,淵渟岳峙的,叫人不敢靠近。只不過想也知道那是在等自己的,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高斐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也不回頭,只說:「你跟我到前頭來一趟。」然後就腳步不停地往前走了。
袁璐亦步亦趨地跟上,隱隱知道他要跟她說這次賜婚的事兒,卻也猜不透他到底要說什麼,又是個什麼意思。
到了書房,高斐進去了就讓下人都回去了。二和出門的時候還很體貼地將書房的門帶上了。
高斐指了指座位讓袁璐在圓桌旁坐下,兩人面對面坐著。
高斐拿著桌上的茶盤裡的茶壺倒了兩杯淡茶,分別放到各自的眼前。
這人突然這麼客氣,袁璐不習慣地心都跟著跳了,這不是要算計什麼吧!
倒完了茶,高斐才開了口:「前頭你讓管事在外頭看房子的事兒,我都知道了。只是不知你日後到底是作何打算?」
有兩套說辭在她腦海里飛快的閃過,一套是打太極兜圈子的,另一套是直來直往、開門見山的。
只不過他們二人一無感情牽扯,二無往來利益,三來以後也不在一處生活。袁璐想了想,覺得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就說:「我之前就在看房子,您知道的。我就是想搬到外頭一個人住著,我雖身為女子,卻也不是沒有自信不能靠自己生活的。雖日後可能會落個難聽的名聲,一來我不介意人言,二來我不強求再嫁。也就不在乎這些了。」
她的口氣已經沒了人前的恭敬,高斐倒也不甚在意,反而對她開誠布公的話還挺順耳。他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從一個暗格內取了一份東西出來,「房契和地契我都給你備好了,說起來到底是我們成國公府虧欠了你……」
袁璐笑了笑,「這也說不上,我們倆自個兒都覺得跟對方過不下去,也不在於誰虧欠誰的情況。我也不是那等離了人、就活不下去的女子。」
高斐將房契和地契都放到桌上,推給了她,「你先收著。」
袁璐也沒假惺惺地推讓,就將東西籠到袖子裡了,「您讓我跟著來,就是為了說這個事?」
「也不盡然,」高斐頓了頓,「今日宮裡的那件事,很麻煩。對此,我有個提議……當然,你若不同意,我也自不會勉強。」
袁璐道:「但說無妨。」
高斐又說:「我聽你話里的意思,你是要在外自立門戶,並不依附岳家。到時候去官府上報戶主立契,若是岳父有意從中阻撓,你這女戶是當不成的。」
袁璐挑了挑眉,這倒是她之前沒想過的,如果他爹和哥哥硬是在這上頭看著她,她也確實沒辦法。
「所謂女戶,是指家無男丁由婦女為戶主之民戶,凡無夫無子則為女戶。但我大耀律法中,和離或被休棄的女子是該歸娘家的,只要岳家不同意你分家,你就是袁家的姑娘。袁家有岳父和你哥哥在,無論如何不可能算是沒有男丁的。」
袁璐就一時有些慌,本來打算好的東西一下子就被推翻了,這擱誰身上都要從頭想過了。
高斐停了一會兒,讓她想了想才繼續說:「齊國公這門親事我不想應下,我父親雖同他是生死之交,我和他的在戰事上看法卻是南轅北轍,毫無相投之處。他是我的上峰,日後若是又成為我的岳家,掣肘之處必然多不勝數。就算撇開這些不說,若是以後邱氏產子,府里有那樣一個強硬後台的孩子,對泓哥兒的世子之位是百害而無一利。」
他將利害關係說得這樣直白,袁璐也有些詫異,他們二人的交情八輩子也到不了推心置腹的境地。現在說這些,其用意就很不簡單了。
果然高斐又接著說:「你若願意,便留下來管一管這事。齊國公的庶女若是真的進了門,便由你出面,隨你是將她調丨教的服帖,還是其他樣子……」他眼中精光一閃,「都是該的。」
袁璐不禁倒吸了口冷氣,這高斐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拒絕不了這門婚事,讓邱繡進了門。而邱繡又是個不老實的,就讓自己馴服她。就算是用上極端的手法也在所不惜。
「當然,」他道,「你若願意幫這個忙,事成之後,成國公府上下感激不盡,他日需要援手之時,我便在所不辭。你若不願,便等上幾日,再過個十天半月,我擬好了文書。你下個月月初就可以搬出去。且你那宅子附近,我也安排了百十號人手,日後也不用擔心門庭凋敝,被人欺侮。」
袁璐垂著眼睛沉思,安靜了片刻後,「我再想想吧,明天給你答覆。」
高斐「恩」了一聲,「這事兒你想好了再說不遲。」
袁璐從高斐那裡回去以後就有些神不守舍,花媽媽跟她說話說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就更別說聽清花媽媽跟她說的是什麼了。
花媽媽關切地道:「你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袁璐搖搖頭,「我有些事要想,你們都下去。」
屋子裡的眾人就依次退了下去。
袁璐一隻手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另一隻手從茶杯里沾了些水,在桌上隨便劃著名。
她先寫了一個邱字,又寫了一個高字,然後是自己的姓氏袁。
腦子裡也從之前的亂糟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對在這個時代,以和離過的身份再找個如意郎君那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且她從前在床上不生不死地躺了那麼多年,唯一的盼頭就是希望可以有一天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對那些身外之物,什麼情啊愛的,壓根就沒有期望。因此可以說她壓根沒準備再嫁。
她也不想回袁府,就想過自己的自在日子。
跟成國公和離的想法,從她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有了。是因為那個時候老太太看著十分厲害,她在高府也沒什麼牽掛。那要守著過一輩子才是傻。
自從有了和離的念頭後,她就一直將之視為自己的短期目標而為之努力。
可現在回頭想想,老太太對她不錯,三個孩子、尤其是澈哥兒,跟她感情就更深了。若是高斐娶了別人還好,可若是娶了邱繡……來一個幾次三番被自己下過臉面的主母,能允許她見三個孩子?她能忍受一輩子見不著孩子們幾次?
到底什麼才是她最想要的?真的是離開成國公府嗎?還是就是過得舒坦?那如果高斐能許她一個舒坦的未來,她在後宅里為他做一些事作為交換,是不是也是可行的呢?
邱繡她只見過幾面,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成國公再厲害,能日日看著後宅?且不說她會不會興風作浪,只一條,她如果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會怎麼對待泓哥兒和澈哥兒呢?
別看高斐現在對這樁婚事咬牙切齒的,可男人最是靠不住。如果以後他跟邱繡有了感情,有了小兒子以後,會不會就將他們母子看的比兩個哥兒更重?
……
……
她的思路由混亂到清晰,又從清晰變成了一團亂麻。只是不得不說,這成國公真是個會拿捏對方心思的高手,先饋贈東西,再打破對方的期望,然後一個甜棗一個巴掌的,就把自己的意圖以一種對方能接受的方式說了出來。
估摸著,連著那點同仇敵愾的話,都是算計好了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