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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這是何等的氣勢磅礴!

    如巨浪拍岸!如洪水滔滔!如冰峰瓦解!

    轟轟隆隆,直讓應軒如墜冰窟,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

    是他短視了!

    師父要的,從來不是這些生前身後名,他要的是無愧於心,要的是弘揚傳統文化!

    在這些面前,個人得失,又算得了什麼?

    應軒感覺周身寒涼,心仿佛被擷住,顫抖地抬起眼睛與陸子安對視,眼前卻一片朦朧:「……師父!」

    「相信你也看過了,白木由貴他們來了華夏,你可知我為什麼避而不見?」陸子安卻不再看他,緩緩踱到窗前,負手而立。

    應軒感覺腦袋裡一團漿糊,猶豫地道:「因為他們是奔著您的脫胎景泰藍來的,您不想答應?」

    「不,其實脫胎景泰藍不叫脫胎景泰藍。」陸子安聲音平靜:「它的前身,應該叫脫胎七寶燒。」

    !!!

    原來,竟然,真的……

    「當年,傀國舉全國工匠之力,研製出這等絕世工藝,自然是萬分珍視,我國派出無數工匠,前往研習,卻都一無所獲。」

    應軒的目光落在那疊文獻上,內心更添一絲沉重。

    「沒有人願意交出自己的研究所得,他們各自做完一個步驟,再將這半成品交到下一位工匠手中,輾轉數十次,方能得一絕世精妙的脫胎七寶燒。」陸子安抬頭仰望著緩緩升起的一輪明月:「華夏經歷了無數苦難,好不容易留下了景泰藍的工藝,但因為歷史原因,景泰藍對於脫胎工藝的研究,卻只能遺憾地止步於炭胎。」

    所以,對於傀國的脫胎七寶燒工藝的失傳,國內許多大師也無比傷心。

    更有曾經遠赴傀國取經,卻一無所獲、最終抱憾終生的大師,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曾吐血而逝,留下字字泣血的遺書。

    這不僅是傀國的損失,更是全世界的損失。

    「現在這項工藝被我重現於世,傀國不惜任何代價也想得到它,你從中看到了什麼?」陸子安微微側身,看向應軒。

    應軒額頭汗如雨下,有些慌亂地,儘量維持著鎮定地道:「他,他們很急切,也很,很……」

    「不,你應該看到的,是曾經我們去往傀國的大師。」陸子安目帶憐憫和沉重:「將心比心,如果我們失傳的工藝,被他國研製出來,你會怎麼想?」

    難過?不,那簡直是剮心。

    今日的白木由貴一行所遇到的阻礙,相比於當年去傀國的那一批工匠遇到的阻撓,簡直不值一提。

    至少,沒有人給他們羞辱,沒有人對他們嘲笑。

    有時候,漠視,已經是溫柔的慈悲。

    只是,傀國不一定這麼想罷了。

    「師父……」

    陸子安神色平靜:「應軒,我其實比你大不了多少,但是我始終認為,唯有站在高處,才能俯察低處。強者,才會體恤弱者。思想上洞悉深刻,才對萬物有情。這幾天,我看你忙裡忙外,不僅操心著景泰藍,而且還各種托人尋找泰霄失蹤的那位學徒,你覺得,這些有必要嗎?」

    「我……」

    「沒有必要。」陸子安淡淡地搖搖頭:「像傀國一樣,他們本來是奔著一項工藝來的,可是沒等前面的鋪墊有所收穫,我立刻又研究出了新的工藝,他們像無頭蒼蠅一般忙忙碌碌,卻一無所獲,你如果再跟在他們身後做一些蠅營狗苟之事,就是在浪費你的天賦。」

    有的時候,人生的寬度,在于思想的高度。

    閱歷增加,越深感一個人的見識見解難以跳出他的層次和立場。

    想要做出更加卓絕的事跡,就必然要跳出當前的局限。

    應軒腦海里的一片混亂,終於慢慢理出了一條清晰光明的大道。

    像師父說的一樣,他先前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在浪費他的天賦和奇遇。

    一旦他在工藝上有所建樹,這些風雨都是必然的,難道那時他也要天天去與人爭鬥這些瑣事不成?

    他逐漸冷靜下來,看著陸子安誠懇地點點頭:「師父,我懂了。」

    還好,他及時回頭了,聽得進勸,就是好事。

    陸子安微笑著,滿眼欣慰:「去吧,今天過後,我們就自由了,你回泰霄去,他們需要你。」

    雖然還是很擔心,但應軒心裡卻反而冷靜下來:「是。」

    這一夜,陸子安的書房,一直燈火通明。

    第610章 社會我曼哥,人狠話不多

    這一夜,很多人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如在意鈞瓷的工匠們,如應軒,如鄒凱,如瞿哚哚,如白木由貴。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像是知道一柄懸在頭頂的斧頭,祈禱它不要落下來,又知道它總會落下來,有時心一狠,就想著要不索性早點落吧,長痛不如短痛。

    帶著這般複雜的心緒,終於等到了黎明。

    洗漱完畢的應軒安靜地等待著,終於聽到了幾聲輕微的叩門聲:「應先生。」

    明知道下一秒會迎來什麼,但應軒的心臟卻仍然忍不住劇烈跳動起來。

    他輕輕拉開門,微笑著朝來人點點頭:「你好,有事嗎?」

    「是這樣的應先生,脫胎景泰藍的申遺,已經成功了。」來人彬彬有禮地轉達著最新的消息,連著各方的反應一併說了出來。

    明明是這樣激動人心的事情,應軒卻依然很平靜,甚至在他說他可以離開之後,應軒也沒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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