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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陸子安對他們臉上的悲傷視而不見,繼續調試著各種濃度,直到覺得可以了,才滿意地點點頭。
等花瓶幹了以後,表面就有了一層半透明的耐腐蝕塗層。
在所有人或痛心、或糾結、或悲傷的眼神里,陸子安拿勾子勾著花瓶,眼都不眨地浸入了溶液之中。
「啊!」
應軒甚至聽到了不少人情不自禁從胸腔之中,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哀嚎。
所有人都膽顫心驚地看著裡面的劇烈反應,一時間都仿佛失聲了,久久不能言語。
陸子安將花瓶拎起來,再放另一處溶液里,重複多次。
第一次大家都很擔憂,後面重複了幾次,人們都有些無奈了。
不僅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了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放吧放吧,只要最後別全融了就行。
等到陸子安將花瓶從最後一個溶液中拎出來,眾人才總算打起了精神,認真地望了過去。
此時的百合花瓶,仿佛是一個精美的瓷器,但卻又比瓷器來得更精美細緻。
瓶身晶瑩剔透,這種欲透不透的感覺,有一種朦朧的美感,仿佛美人出浴,給人無盡期待。
就連陸子安也忍不住為這樣的美失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感受著這種自然的粗糲帶給他的悸動。
只是到底是釉料塗就,難以避免的是,燒制過後,整個胎體表面的釉料薄厚不均、顏色也不光亮。
這些細微的瑕疵,平時可能不會引起太大的感覺,但此時擱在這絕美的花瓶上,卻像是一幅美麗的畫上沾的幾滴墨,格外扎眼。
而這,正是磨光這一工序存在的意義。
陸子安沒有過多耽擱,他將花瓶套在轉輪上面,然後先拿起粗砂石。
都這麼薄了,還要打磨嗎!?
不敢制止和質疑,但所有人忍不住下意識朝前走了一步,圍著他的工作檯圍成了一個半圓,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動作,捨不得錯過每一個瞬間。
轉輪飛快地旋轉著,上面有水管緩慢地淋著水,陸子安兩手各拿一塊粗砂石,微微吸了一口氣,緩緩靠近。
「滋——」
所有人都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出什麼差錯。
經過這幾天的沉澱,他們已經習慣了陸子安萬事自己來的風格,但這銅胎都沒了的花瓶,居然還要打磨,眾人到底是還有些擔心的。
因為景泰藍的打磨,既複雜且麻煩,而且失敗率極高,操作難度大,沒個幾年的功夫,誰也不敢輕易動手打磨成品。
有銅胎的難度都很高了,更何況是陸子安這般精細絕美的成品?
不少人慾言又止。
只是……如果陸子安不親自動手,現場眾人捫心自問,也沒誰有這膽量,敢在這薄薄的瓶身上動手打磨。
有什麼辦法呢?
誰讓陸大師能力高,又自信,氣場還這麼大,根本沒人敢提出異議。
他都決定了,他們又能做什麼?
還不是只能寵著!
不過,既然陸子安能如此淡定地親自動手打磨,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
到了這種時候,以前打磨玉雕木雕時的經驗就派上了用場。
雖然打磨難度提高了不少,但手穩依然是最重要的因素。
陸子安眉眼微垂,轉輪飛速旋轉,但他的手紋絲不動。
待這一圈打磨平整了,他才緩緩前移,清水在瓶身流淌,再沿著下邊的方槽流出,水裡面混著磨出來的碎屑,在燈光下微微閃爍,如暗夜裡的銀河般璀璨。
每一次平移,陸子安都表現的遊刃有餘,仿佛不費什麼氣力。
但當目光落到他微微發白的骨節上,以及他微微滲汗的鼻尖時,才能明白要做到這等地步要耗費多大精力。
從最開始略微刺耳的滋滋聲響,再變成柔和的聲音,轉輪太快了,人們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圖案。
而陸子安竟也從不想著停下來看看是否已經平整,當他手中的粗砂石從頭移到底端,全部打磨了一遍過後,他就輕吁了一口氣,一伸手。
應軒立即遞上細砂石:「師父。」
「嗯。」陸子安將手裡的粗砂石遞給他,換了兩塊細砂石。
這種精細的打磨,比方才的粗砂石要來得更加謹慎。
因為粗砂石要做的,僅僅是將釉面磨平,而細砂石,卻是要將釉面磨光。
看著那正在飛速轉動的轉輪,一位老師傅忍不住抹了把汗,低聲道:「要不要提醒陸大師拿下來看一看?」
他們的打磨習慣,是打磨一遍後,拿起來仔細觀察。
因為粗砂石是把多餘的雜質磨掉,有些雜質太深太硬,磨掉的時候有可能會刮掉釉面;
如果造成釉面缺損的,這時候停下來檢查一番,也就能及時彌補過失,待燒制過後再繼續打磨。
「不需要。」回答他的,卻是一位資深的打磨師。
眾人下意識循聲看向他,眼神很明顯:你怎麼知道不需要?
之前提問的那人又補充道:「當然,我不是不相信陸大師,我的意思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現在停下來,真有缺損的,補一補就行,但是萬一陸大師不知道這個還能補,直接做到最後一步,那時候,再想要補救可就來不及了……
「你們沒發現嗎?」回答他的打磨師艱難地收回目光,伸手隨意地在水槽中撈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