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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夜風微涼,吹動她的長髮,拂過他側臉的時候捎帶著一絲淡淡的清香。
陸子安握著她的手的手指微微緊了緊,又緩緩鬆開。
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眉眼還帶著一分嬌俏,但眼底卻已經有了纏纏綿綿的情意。
她臉上還帶著笑意,回眸時卻撞進了陸子安的眼裡。
視線交纏,她微微抿了抿唇,卻大膽地沒有退縮,而是朝他微微傾身。
陸子安下意識想去抱她下來,但是卻沒想到沈曼歌一手扶在他肩上,就這樣吻了上來。
涼涼的,帶著剛才吃的冰淇淋的淺淺淡淡的甜。
分明有些緊張,卻又固執的不肯退讓。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吻。
輕輕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摔下來,陸子安淺嘗轍止,輕輕吻了幾下便鬆開了她。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彼此略顯急促的呼吸出賣了他們的心境。
終於,到了門口。
陸子安給她打開門,在裡面轉了一圈,確認沒問題了才點點頭:「你洗洗睡吧,記得把門窗關好,我就在隔壁的房間,有事叫我。」
「好的。」沈曼歌乖巧地應了一聲,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伸手摸摸她的頭,陸子安沒再多說,轉身走了出去,順手幫她帶上了門。
回到房間裡,陸子安扯了扯衣領。
大概是太熱了吧?總感覺心情無法平靜。
他順手把空調調低,隨便拿了件衣服進去沖了個澡。
出來時仍然有些心浮氣躁,他深吸一口氣,在桌上鋪了張紙。
從箱子裡取出一個銀花絲香爐,他點了一支檀香,深深地吸了一口。
感覺整個人一下就清醒了。
取出婁主任新寄過來的敦煌飛天的圖,他仔細地看了兩分鐘後,沉思片刻,便提筆開始進行繪製。
其實於畫畫,陸子安並沒有太多的渴求。
他更多的,是將畫畫與書法,作為靜心的途徑。
在揮灑之中,讓心寧靜下來。
而婁主任之所以在眾多畫師里,挑中陸子安作為敦煌壁畫的匠師,也算是眼光毒辣。
如今的華夏,許多畫師都喜歡隨波逐流,追趕時尚。
什麼流行就畫什麼,只求能提高價格,賣個好價錢。
但是這樣的畫,充滿匠氣。
匠氣一詞,可以說,這是對一個畫家最負面的評語。
但凡見過陸子安的畫的人,對他的評價,往往都會提升幾個層次。
原因就是,陸子安的畫,永遠不會充盈著匠氣。
他畫的人物,靈動而雅致。
畫的山水,充滿了書卷氣。
匠氣與書卷氣的區別,不在筆法,而在於筆意。
書法中對於「筆意」的重視,是從北宋開始的,所謂「宋人尚意」。
米芾說:「意足我自足,放筆一戲空」。
蘇東坡則更進一步:「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這種說法,便是把「筆意」放到了「筆法」之上。
蘇東坡更有言: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得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糟櫪芻秣,無一點俊發,看數尺許便倦。
「士人畫」之所以好,在於有「意氣」。
「畫工畫」為什麼讓人「看數尺許便倦」?
原因是「無一點俊發」,也就是缺乏「筆意」。
董其昌提出「南北宗」論,極力推舉南宗畫,也是從筆意出發。
他認為一旦落入「畫師魔界」,則「不復可救藥矣」。
陸子安繪畫時,因為手腕極穩,心境平和,畫出的畫更加虛靈微妙、隨機生發。
而這八個字,正是南宗畫筆意的精髓所在。
如今他寄回敦煌的畫,每一幅都被精心裱了起來,就掛在敦煌莫高窟的一個空洞窟內,供遊人參觀。
有許多高校的學生自發組織前往欣賞,細細體會。
去的人多了,也有人開始察覺到了異常。
於是有一眾前往參觀的藝術生就被幾名記者堵住了,問他們可有所得。
當時那個視頻,沈曼歌還給陸子安看過。
那幾名學生彼此對視一眼,面露慚色。
最後是一名男同學往前一步,緩緩地道:「我學畫十三年,但是我只在陸大師的畫裡,看到了自己。」
記者們聽得一頭霧水,待要細問,這些孩子卻是死都不肯回答了,只說他們要說的,都被惲格說過了。
而惲格對南宗畫筆意的描述,則更加文雅:「元人幽秀之筆,如燕舞飛花,揣摩不得。又如美人橫波微盼,光彩四射,觀者神驚意喪,不知其所以然也」。
這也是記者們共同的感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其實,「虛靈微妙」也好,「揣摩不得」也好,都是強調用筆的靈變不拘,不得有固定的格式、套路與趨勢。
「纖微要妙,臨事從宜」,就如金聖歎論文章「筆勢如龍蛇夭矯不就捕」。
只有做到了這一點,才能產生「如在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的效果。
否則,觀者興味索然,自然是「看數尺許便倦」了。
思緒迴轉,陸子安落下最後一筆。
「畫得真好。」旁邊飄來一聲幽幽的讚嘆,帶著七分崇拜:「子安,你畫得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