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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論技藝,論功底,呂大師都是堅信自己兒子絕對不可能弱於其他人的。
但是為什麼呂大看一眼就自己認輸呢?
這麼年輕的男孩子,難道還真能體會到何謂時間何為歲月?
帶著這樣的疑問,呂大師定了定神,伸手拿起茶壺。
輕而小巧的茶壺蓋,拿在手裡恍若無物。
呂大師看向過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什麼啊……
深褐色的壺體,裡面竟然有一條一條淺而細的紋路,盤旋著,於中心會合。
那些紋路上,又著有大量細而碎的閃光點,瑩瑩閃爍。
尤其當他輕輕搖晃茶壺的時候,那些光點竟然也會隨著移動,卻始終都在那細細的紋理上,仿佛正在慢慢運轉。
他情不自禁地被它所吸引,仿佛置身於空茫的太空,飄飄然已忘了此時身處何時何地。
呂大師本身也好茶,不管是為了風雅還是真心喜愛,他也是收藏了不少茶壺的。
茶壺屬於四大藝術的總和,融詩、書、畫、印為一體。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茶壺,會是這樣製作的。
這是真正的靜若處子,燦若銀河。
捧著這一個茶壺在手裡,仿佛托起了一整個星空。
但是當蓋上蓋子以後,那一片星空卻又成為了心裡最深處的秘密,沒有任何人能窺探。
通體雅致細膩,打磨得極為光滑,手感頗為舒適。
呂大師忍不住多摩挲了幾下,心裡頗為感嘆。
這個茶壺,它竟將華夏文化的精髓統一在了一起,完美地體現出了「淡泊和平,超世脫俗」的氣質。
雖然不想說得太過殘忍,但是……
那個日晷儀與這茶壺放在一起的話,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它太美,太有靈氣。
不同於日晷儀的表面文章,這茶壺是真正將日月放入了壺中。
呂大師甚至有了一種將其據為己有的衝動,如果能邀上二三好友,用這茶壺來泡茶,那該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情!
那可是真正的「邀得二三知己在,談古論今說華年」了……
真的還會有人拿它來喝茶嗎?
如果真的拿來裝茶,卻又感覺沒有任何茶葉配得上它。
放什麼茶葉都是對它的褻瀆。
「爸,你怎麼看?」呂大的聲音打斷了呂大師的思路。
恍然回過神來,竟好像已經渡過了漫長的歲月一般,呆了十來秒才總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思。
「這個……」呂大師為難了。
如此精妙絕倫的作品就在眼前,要他昧著良心說是自己兒子贏的話,那真的不可能。
不說還有裁判還有直播間裡的觀眾,就說呂大自己這一關就過不去。
真要這樣做的話,就是從根本上,對他的羞辱。
一個手藝人,可以敗,但不可以耍賴。
敗了就去學,這不恥辱。
但是耍陰謀詭計,去強行奪取不屬於自己的榮耀。
那不是聰明,而是自己在拿前程開玩笑。
就算能獲一時之利,等到了天下揚名之日,這過往便會變成一根恥辱柱。
死死地將其釘在上面,永遠不能脫身。
呂大師打了個寒顫,忽然有所領悟。
看向趙崇杉依然平靜的眉眼,他很認真地探詢著,想看出點什麼。
但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
沒有鄙夷,沒有憤恨,更沒有惱怒。
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境,他不成功誰成功?
呂大師眼底的疑惑轉為欣賞,輕輕地放下茶壺,拍了拍趙崇杉的肩膀:「趙先生是吧?真是不錯啊,我宣布,這一局,依然是你贏了。」
「謝謝。」雖然在道謝,但趙崇杉臉上一點感激的神色也沒有。
本來嘛,這是他該得的!
他謝他做什麼。
沒等呂大師高興完,趙崇杉幽幽地看著他:「那,請問呂家有誰是玉雕師嗎?我師兄已經準備好了。」
呂大師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這死孩子!
偏偏呂二少不知死活,大大咧咧地道:「沒啦!只有我爸會玉雕,我哥只會做木雕!」
「原來是呂大師,失敬失敬。」方毅一臉誠懇地看著他:「您先請。」
我呸。
呂大師心裡忿忿不平,憑什麼他要和這毛頭小子比試?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一個級別的!
看出他的想法,趙崇杉嘻嘻一笑,一邊收拾著工具,一邊狀似無意地道:「咳,挑戰帖一旦發出,就必須走完流程哦!」
是啊,他們接了帖子,萬沒有比到一半又不比了的。
那說出去感覺更丟人!
真是惱火!
怎麼就搞到了這個地步了?
呂大師忽然想起,是自家那個不成材的二愣子把這人給招來的,頓時恨恨剮了二兒子一眼。
滿腦門官司的呂二少表示很茫然,他爹又怎麼了?明明他一直站這看著哪都沒去啥都沒幹啊!
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說。
權衡了多方的因素,將所有問題都想了一遍。
呂大師最後走回座位,拿過帖子,微笑著道:「不必比了。」
「嗯?」趙崇杉和方毅都怔住了。
「我明白陸大師的意思了。」呂大師挺直脊背,目光悠遠,眉宇間竟沒有什麼怨恨之情:「他是想通過你們告訴我,匠人為匠,應忠於技藝,行有所止,練技先煉心……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