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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這兩厘米,露在他手掌外的那一點,竟然無比圓潤,一點毛燥的感覺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

    毛刺呢?

    這樣用刀子分切,又是逆著紋理而行,按理說,木料肯定會被颳得全是毛刺才對啊!

    呂大師緊緊地皺著眉頭,臉色微沉:這太不合常理了。

    但是現場卻沒有人能給他解答。

    當趙崇杉的刀,已經轉了半個圈以後,呂大師終於坐不住了。

    他緩緩走了過來,目光在趙崇杉微微濕潤的額角頓了頓,看向他的指間。

    看清楚那柄刻刀的瞬間,他瞳孔微微一縮。

    安。

    這刻刀切木如泥,鋒利無比,原來竟是這個淺顯的原因。

    那般驚才絕艷的人物,擁有的自然是最好的刻刀。

    聽說陸子安的那柄刻刀,與昆吾刀的效果都不相上下。

    他早該想到,他的徒弟自然也會擁有最好的工具。

    他的目光死死地膠著在這柄刻刀上,滿腦子都是四個字:這不公平!

    可是……

    一旁剛剛才停下的切割機安靜地提醒著它的存在。

    他們可是用了機器的啊,如果此時提出用刻刀就不公平,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呂大師臉上再不見一絲愜意,周身的低氣壓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連宋老闆都瑟縮了一下,默默看向了另一側。

    但是只有趙方二人絲毫不受影響,一個照樣做著自己的東西,另一個還在不知死活地拍攝。

    慢慢地,呂家學徒的鯉魚已經從畫線進行到了細琢。

    一尾活靈活現的鯉魚開始慢慢顯出身形,他利用木料的紋理,雕琢出鯉魚的鱗片,每一片都非常細膩。

    但是……

    呂大師皺了皺眉,一臉嫌棄。

    他是一名玉雕大師,向來最注重意境,自然看不上這麼直白淺陋的作品。

    連呂大都沉下了臉色,這個……蠢貨!

    眾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趙崇杉所吸引,他手中的刻刀終於脫離了木塊。

    切下來的殘料啪嗒一聲墜於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呂大師打起精神,認真望去。

    他倒是想知道,這樣切出來的圓,到底有沒有稜角。

    第442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要知道,想切成完整的圓,對匠人的腕力要求極為嚴苛。

    整個過程小的幾分鐘,大的甚至有持續半個多小時的。

    期間不能斷,不能退,不能停。

    從始至終,都必須保持勻速,力道相同。

    呂大師微微眯起眼睛,神色變得謹慎,看向趙崇杉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審視。

    而趙崇杉甚至連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大喇喇直接把左手展開,輕輕吹了口氣。

    浮屑被吹了起來,整個圓柱體光滑完整,紋理清晰,光澤甚是溫潤。

    稜角?

    別說稜角,甚至連一點點多餘的毛刺都沒有。

    這一手,立刻震住了在場的幾位木雕師。

    這……這是真正的清刀無痕。

    木料本身細膩的紋理,襯著盈潤光澤,像是天鵝輕輕浮過水麵盪出的漣漪。

    靜靜的,輕輕的,那偶爾多出的節結,則是飄落的一片片鵝絨。

    呂大心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詩: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真的令人無法想像,這種優美與含蓄兼容的感覺,竟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匠人手中展現。

    旁邊跟趙崇杉比試的小學徒情不自禁停下了動作,目光死死地盯著趙崇杉的手,一瞬不瞬。

    呂二少皺著眉頭嗤笑一聲:「裝模作樣,搞了半天做了塊磨盤。」

    「你給我閉嘴!」呂大恨聲罵了一句,第一次開始產生自我懷疑。

    如果說一個驚才絕艷的陸子安是個意外,那麼他帶出來的這個徒弟也是意外?

    而且還有一個應軒,聽說技藝極為精湛還曾經獲得過某位大師的讚賞。

    他第一次,對自己曾經所堅持的理念產生了動搖。

    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多的意外,如果……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那麼問題最可能出現在哪裡?

    他狐疑的目光慢慢地轉向了他的父親,他爸一直告訴他,要堅守本心,所謂捷徑都是歪門斜道。

    但是如果這歪門邪道是比他早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地掌握更精湛的技藝……

    看清楚大兒子眼裡的質疑,呂大師感覺心裡像是扎入了一針尖。

    那種痛,是梗在心口,想說,說不出來,想解釋卻又無言的感覺。

    俗話說望子成龍,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呂大能夠出人頭地。

    他只是……

    呂大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只是,不願意相信……陸子安啊。

    他一直堅持是陸子安特立獨行,妄想天開,但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難道,是他錯了嗎?

    一片寂靜中,只有趙崇杉依然在用刻刀細細地勾勒。

    室內只響著窸窸窣窣的雕木的聲音,除此之外,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而這樣的環境,反而給了趙崇杉更輕鬆的狀態。

    他仔細地體會著這種物我兩忘的境界,第一次感受到了師父曾經說過的,什麼叫將木料本身的形狀雕琢出來。

    那種感覺,倒不像是他在雕刻,反而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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