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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一腳踏入,便是萬劫不復。

    而當時的她,只是試探地伸進腦袋,小心翼翼地道:「有人嗎?」

    昏暗之中,有一簇火光,坐在工作檯前的男子推開眼罩,回過頭來,和藹地笑道:「哦,是小桐啊,進來坐吧。」

    任家沒什麼錢,這所有人都知道。

    她姐就看中任家的這門手藝了,常年和她說那銀花絲有多好多美。

    金雨桐心裡其實是不以為然的。

    銀的而已,哪有金的好?

    不說戴久了就黑了,就那色澤也不怎麼好看。

    慘白慘白的,弄多了太重,弄少了顯得小氣巴啦的。

    哪有金子來得漂亮,隨便戴一條都金光閃閃的,好看極了。

    結果這話一說,任老爺子哈哈大笑:「你這觀點倒是新奇得很,有意思,果然有意思,雅與俗,每個人的觀點都不一樣,哎,這個我得記下來。」

    大概是兩人聊得很是投緣,任老爺子破天荒地沒把她趕出去。

    用任老爺子的話來說,就是:「反正下著雨呢,聊聊天歇歇腳也是好的。」

    到底是熬不過她的糾纏,任老爺子最後還是答應了做銀花絲給她看。

    一坨醜醜的,帶著坑洞的銀坨塊。

    把它拉長,用小錘子慢慢地敲,手指頭輕輕地捻。

    掐絲這個工序,遠比常人想像中要來得複雜。

    真正有技巧的大師傅,是可以將銀絲捻到比頭髮絲還細的。

    那個有些單純的,對這項工藝並無多少敬重之心,純粹只是好奇的小姑娘,歪著腦袋看著那個人變魔法一般,將那坨醜陋的銀塊,拉成了一根根細絲。

    這種比棉絲硬,比針軟的銀絲,在那雙並不靈巧的手上,纏繞,翻飛。

    每個動靜都恰到好處,它好像是在纏,但是又不是。

    鑷子掐著尖端,慢慢將銀絲固定。

    拿在手裡會朝下邊垂下的銀絲,竟然可以織成一小朵花。

    花瓣與她見過的任何一種都不同,這竟然全都是一條條的細絲,努力地朝天空伸展。

    帶著一個個婉轉又迷人的弧度,帶給人一種細嫩脆弱的感覺。

    與其說是花瓣,還不如說是須。

    但是偏偏這樣開得有些隨意的花朵,竟比任何花朵都來得攝魂奪魄。

    那是一種璀璨多姿,近乎妖冶的美。

    「這花真好看。」小姑娘喜不自勝,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任叔叔,這是什麼花呀?可以送給我嗎?」

    當時正值壯年的任老爺子手一頓,轉瞬又神色自若地拈花一笑:「……這花,不太吉利,我送朵更好看的給你。」

    小姑娘有點不太高興,但隨著他指間重新綻放的一朵優雅的牡丹,還是很快又笑了起來。

    畢竟是在別人家裡作客,心裡有不高興,也會默默忍著。

    但是那朵奇形怪狀的花朵,卻在那一刻起,就在心裡頭扎了根。

    它的須,毫不留情地扎進她心裡,吸乾她的精氣,茁壯成長。

    日復一日地,幾乎成了她心裡的執念……

    轟隆!

    暴雨傾盆,狂風席捲著雨滴從沒關嚴的窗戶瘋狂地湧進來。

    金父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渾身濕透地回來的。

    「你這死丫頭,這麼大雨也不知道給我送把傘!」他氣極敗壞,一進來看到一地的殘渣,頓時又心疼得直抽抽:「你想死是吧!老子……」

    轟!

    屋裡沒有開燈,一道閃電劈亮了人間。

    他順著光亮望去,看到窗前的金雨桐猙獰的臉,頓時嚇得倒退了一步。

    「我,我去叫人來打掃!」他落荒而逃,甚至都不敢進來換套衣服。

    被打斷了思緒的金雨桐扯了扯嘴角,重新望向窗外。

    雨真大啊。

    ……

    陸家。

    「今天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了。」陸子安關上窗,卻拎了衣服下樓。

    暗自揣度著該用什麼姿態面對他的陸爸迅速發現了他的動靜,趕在他出門前攔住了他:「幹啥去?瘋了吧?這麼大的雨!」

    「曼曼沒帶傘。」陸子安晃晃鑰匙:「馬上要放學了,我去接她。」

    這樣啊。

    陸爸訕訕鬆開手,有些不大自然地道:「那你小心著點……」

    「爸,你放心,我不會感冒的。」陸子安非常清楚,現在的時機很關鍵,他絕對不能留在長偃。

    「我我又不是擔心你!」陸爸死鴨子嘴硬,哼哼道:「我是說小心著點,別讓曼曼感冒了!」

    陸子安遞過來一個瞭然的眼神,不置可否。

    走了兩步,又倒了回來,定定地望著他。

    被他看得心裡頭毛毛的,陸爸頓了兩秒,頓時吹鬍子瞪眼睛地罵道:「看啥看!」

    「爸,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西安吧?」陸子安笑眯眯地道:「剛好把媽也帶上,你們不是一直想去看看秦始皇陵。」

    「那……」

    一旁偷聽的眾弟子暗暗猜測,究竟是:那次不是去過了嗎?還是:那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

    不管是哪種,陸爸都沒有說出口。

    他下意識地想反駁,想拒絕,他不去,他要留在長偃。

    因為他怕那群狼崽子攪出大事情來,一個皮猴子把天都捅穿了,一群皮猴子……

    他不敢想像那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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