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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陸子安神情肅穆,配合著殮容師為任老爺子清理。

    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怕的,連殮容師隱晦地提醒說這事晦氣他也沒搭理。

    這有什麼晦氣的?

    任老爺子一生坦坦蕩蕩,離去時也心平氣和,在他的心裡,任老爺子和他的長輩沒什麼區別。

    任老爺子雖是一副病弱之軀,卻有著華夏人永不服輸的膽氣。

    這種風骨,值得他敬重!

    殮容師細緻地為任老爺子清洗面部,慢慢地化妝。

    一步一步地,任老爺子慘白的面容變得紅潤富有光澤,神態柔和安祥,唇角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笑意,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等到一切準備妥當,應軒也帶著西樂隊回來了。

    陸子安退半步,沉聲道:「起吧。」

    有法師咿咿呀呀地哼唱起來,沈曼歌給陸子安仔仔細細地洗完手,遞來一塊黑布。

    「奇奇哭著哭著睡著了,我把她抱進去了。」她低著頭沒看他,聲音有些沙啞:「子安哥你別穿孝服了,我反正……我給任老爺子做孝子吧。」

    陸子安皺著眉頭看她,沈曼歌穿了一身孝服,寬寬大大的薄紗衣空蕩蕩地籠在她身上,竟頗有幾分蕭索的味道。

    當年沈叔夫妻去世,她也是這樣子……

    她是想他們了吧……

    「之前答應過,清明節帶你去看沈叔他們的。」陸子安聲音乾澀,轉身取過擱在柜子里的一套孝服:「等這邊事情辦完,我們直接去吧。」

    反正都請了假,也不在乎多一天兩天了。

    沈曼歌頭埋得低低的,視線模糊了,心仿佛被揉成了一團。

    當初得到那個消息時天塌般的感覺仿佛又回來了,腦子裡一片迷濛,身體開始失重,似乎要飄起來,一種掉入黑洞般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好。」

    在她恍神的功夫,陸子安已經穿戴完畢,面無表情地拉開門:「走吧。」

    任家一個人都沒有來。

    他們不想來,更不敢來。

    任老爺子在的時候,他們怕他連累他們,畢竟誰都知道他窮。

    任老爺子死了,他們更不敢來了,怕被託孤。

    這任奇奇已經記事了,不一定帶得親,再說年紀這麼大,讀書生活處處要費錢,他們哪肯收留她。

    有人更是揚言:「她親娘都不管她,我們還得上趕著去管?呸。」

    老的沒來,小的也沒來,按這邊的習俗,老人死後得有兒子或孫子摔盆,任奇奇無法勝任。

    有鄰居就嘆氣:「哎……也太做得出來了……」

    沒有人摔盆的死者,是無法投胎轉世的啊。

    眾人紛紛感嘆,當初的眼看他任家立起來了,風光無兩,又眼看他衰敗了,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真是世事無常啊……

    在他們的惋惜和旁觀中,任家那扇常年虛掩著的大門打開了。

    一對宛如從畫上走下來的金童玉女出現在眾人視野里,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玲瓏精緻。

    在他們震驚、不解、疑惑的眼神里,那兩人走到靈堂前,雙雙跪下了。

    以孝子的姿態。

    應軒也戴了一身孝,直接碰碰磕了幾個頭:「我來做任爺爺的孫子!」

    前面跪著的陸子安兩人扭過頭來,陸子安盯著他:「我來就好。」

    「師父,我反正無父無母,任老爺子需要一個長孫,我覺得我挺合適啊!」應軒剛才可沒閒著,一直在外頭端茶倒水,鄰里的風言風語聽了幾耳朵,也明白在這邊來說,沒有後代是一件很嚴肅的問題。

    見陸子安還準備說話,應軒壓低嗓子道:「我剛才在外邊聽了,他們這邊的習俗是必須有人摔盆,而且……你們辦完喪事就要走,這邊還有個什麼頭七什麼的……」

    被他倆盯著,應軒撓撓頭,有些窘迫地道:「我就想著,我多留一陣子,好歹把人安置好……」

    陸子安思忖著,這倒確實可行。

    他們不會在這裡久留,但是任奇奇還要讀書,就算是想把她轉到長偃去,也得等她這個學期讀完才行……

    是的,如果這邊事情處理完畢,沒有別的辦法的話,他確實準備把任奇奇帶回長偃。

    「行。」陸子安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人,當即讓出位置:「你跪前面。」

    當法師帶著他們三人繞圈,並帶著應軒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一直遠遠圍觀的鄉鄰們終於反應過來。

    「這是哪旮旯來的?怎麼還做上孝子了?」

    「什麼孝子,這是長孫才有的禮!」

    「是任老哪房子侄啊?沒聽說任家來人了啊……」

    眾人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但是靈堂前的三人卻沒有任何回應的意思。

    第二天,任家沒有人過來,倒是前來圍觀的鄉親越來越多。

    初時還有各種言論猜測,但到了晚上,看著他們跪拜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怨言的姿態,眾人終於閉上了嘴巴。

    第三天,任家依然沒人來,之前只是圍觀的鄉親們開始幫忙擺桌子搭蓬。

    也沒人再試圖刺探,看向他們的目光也和善了許多。

    跪得迷迷糊糊中,沈曼歌還被人拉起來,往膝蓋底下塞了個軟乎乎的枕頭。

    她有些訝異地抬起頭,撞進一雙溫和的眼睛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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