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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53:13 作者: 九個栗子
大部分都是模具壓制的機工,連普通的工藝品都談不上。
一件一兩千的金鑲玉,你猜猜它的原價值是多少?
隨著這種粗製濫造的貨品越來越多地流入市場,讓金鑲玉變成了很多玩家們嗤之以鼻的代名詞。
國家也無從阻止,因為它的的確確是叫金鑲玉。
趙老無比痛心地道:「真是糟踐了金鑲玉啊……造孽。」
「這個……」陸子安也不知如何安慰。
其他的他還能幫忙宣傳宣傳,金鑲玉這個,他也無從下手。
宣傳?
不,它根本不需要,隨便哪家商場走一圈,大把的金鑲玉掛飾玩件。
「噫,不提了。」趙老擺擺手,倒也很是豁達:「隨他們折騰吧,總有的他們後悔的時候。」
說著,他便拿出自己珍藏著的各種寶物一一展示給陸子安欣賞。
其實趙老這一系,從清朝開始就是朝廷的御用鋦碗師,到趙老這兒,已經是第五代傳人。
陸子安的目光,最終被一個形狀非常奇妙的碗所吸引。
這個碗一共有六片,每片的瓷色、花紋都不一樣。
趙老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頓時笑著朝卓老爺子道:「陸大師果然眼光獨到,瞧瞧,專挑好的!」
隨著他的講解,陸子安這才了解到,原來這個碗是趙老的巔峰之作。
它是由六塊不同朝代的官窯瓷塊拼接而成,用梅花鋦釘將其連結,可以做到過水不漏。
這般技藝當真令人嘖嘖稱奇。
「鋦活也分粗細。」卓老爺子微笑著道:「細活指的就是鋦活秀,鋦活秀源自清朝的八旗子弟。八旗子弟『賞花弄鳥,玩瓷藏玉』,一旦家藏的珍貴紫砂泥壺失手碰裂,便找鋦匠修補,鋦匠師傅可以利用裂紋的走向因勢利導,用金、銀、銅、鐵鋦釘,鋦出一枝梅或幾束桃花,稍經打磨,甚至可以身價倍增。」
陸子安想了想,點了點頭:「我當時還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民國年間,甚至有許多玩家故意在新紫砂壺中裝滿黃豆,注水浸泡,利用黃豆遇水膨脹之力將壺壁撐裂,再請鋦匠用銀釘鋦成畫紋,甚至連壺口、壺嘴、壺柄都趁機加以紋式包嵌……」
「是的。」錢老眸中頗為神往:「那時候……是我們鋦匠行最巔峰的時候啦。」
那時代的鋦匠師傅,技藝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
然後如升空的泡沫一般,啪地一聲,夢,碎了。
陸子安看著那細密連接著瓷片的一抹金線,眸光微深:「卓大師,您說,金銀錯……怎麼樣?」
金銀錯?
卓老爺子和趙老對視一眼,笑了:「那當然是沒得說的,只是馬爺過後,再無那般驚才絕艷的作品了。」
雖然馬爺也算是廣收徒弟,而且事無俱細地詳細說明講解,他的徒弟也不乏出名之輩,但是……
不得不承認的是,沒一個真正繼承馬爺之精髓。
那種鑲嵌在玉中的靈魂,仿佛金色隨著玉器而蕩漾的感覺,再無一人能夠達到。
「我想試試。」陸子安指尖微微一動,神情專註:「我想讓大家見到,什麼才是真正的金銀錯。」
金銀錯原是一種極為高深雅致的工藝,馬爺將其重新研究出來,重現於世,只可惜卻僅僅是一剎之輝。
馬爺過世後,金銀錯也慢慢滑下了神壇。
如今許多打著馬爺徒弟拿出來的作品,許多根本達不到馬爺當年要求的標準。
如果放任不管,那麼金銀錯就是下一個金鑲玉。
只有將這種技藝的難度,提高到仿造者根本無法企及的地步,才能夠從源頭保證它的價值。
如今他的玉雕技藝,已經升到了高級。
大師級會如何,他也不能確定。
但是他有種預感,高級用來做金銀錯,還是能夠達到的。
聽了他的話,卓老爺子陷入了沉思。
而趙老則沒想太多:「可以啊,你做,我認識馬征,你要想學的話我去給你借馬爺的筆記。」
「胡鬧。」卓老爺子皺眉瞪了他一眼:「老趙你別瞎起鬨,這事可大可小,真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他看向陸子安,神情慎重:「陸大師,你是想拜馬爺為師嗎?還是自己學?」
馬爺已經去世了……
怎麼拜師?
陸子安失笑,搖搖頭:「我準備自學。」
「我記得卓鵬和我說過,馬征送過很多玉料給你,我看他未必不是打著收你進門的主意。」卓老爺子考慮得更為長遠一些:「這件事情,雖然我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馬爺門下眾人未必領情,畢竟你這一出手,等於斷人財路。」
如金鑲玉,已經成為許多人謀生的行當,趙老當真沒有辦法嗎?
還是有的。
只是他最初時沒有管,現在已經失去了管的立場。
「就是這個意思。」陸子安慢慢站起身來:「金鑲玉已經這樣了,難道要看著金銀錯也落到這個地步?」
卓老爺子按了按額角:「陸大師,你救不了所有技藝。小鵬和我說,這幾天有許多打著老藝人的幌子來找他,帶來的卻全都是機器加工過的物件,特意做舊想跟他談條件——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著。
陸子安已經不再是小打小鬧。
而是真正地,從根本上地,觸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