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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49:03 作者: 何未滿
他們中,有的還沉浸在剛才的電影中、和同伴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劇情,討論著角色;有的則是迫不及待地向朋友推薦,一定要來看一次這部影片;有的不明白影片的意味,還在思索;還有的,則已經坐在了自家的電腦面前,打開電腦,開始準備寫影評。
葉琳就是這樣的一員。
但是她看著電腦屏幕,卻不知道從何入手。
這部影片可以寫的點實在太多了。
從淺表來說,可以說《飛越瘋人院》對於現在正鬧得火熱的電療治療網癮的問題具有深刻的意義——看到王明被強迫進行電擊治療時那悲慘痛苦的模樣,那些家長們還會願意將自己的孩子送進那些網癮戒除機構中去嗎?
之後王明被切除了額葉之後痴傻的模樣,則是對額葉切除手術發起了挑戰,很可能掀起一波反對該手術的浪潮。
這並不是臆想,一樣事物的出現總伴隨著兩方面的聲音,額葉切除手術雖然在治療精神病患者方面作用突出,發明者還獲得了諾貝爾醫學獎,但是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對的——她剛才搜索了一下,發現反對聲不少,只不過這些聲音都是零散的,而《飛越瘋人院》無疑可以成為一位領軍者。
這些都是從淺表上來說可以寫的點,而更深層次的方面,可以寫的點就更多了。
這部電影表面上是說瘋人院,但是卻是在說我們所生活的這個現實社會。
現實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瘋人院,我們都是精神病人,按照上位者的意念在生存。導演的意圖似乎是呼籲人們像王明一樣勇敢地站出來抗爭,去打破這層牢籠,追尋自由。
但是葉琳想找些新鮮的東西出來,於是她想到了最後那個結局,想到了巴特的笑容,想到了巴特母親、那位酷似李慧的年老女人的笑容。
在初看到這個鏡頭的震撼之後,她在回家的路上反覆把這個鏡頭思索了好多遍,越來越覺得這個結局未免有些刻意了,逼格不是太高,但是當她想要尋找新視角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這個鏡頭有著她之前從未思索過的一層含義在裡面。
想到這裡後,她激動得雙手顫抖。
然後她開始打字了。
「今天去看了《飛越瘋人院》,想到了自己。」
「我也是精神病患者。」
「我和那些精神病患者一樣默默忍受著一切:我默默忍受著小學就有的小隊長中隊長大隊長三道槓的分級制度,默默忍受著上課不能喝水課本要放在左上角進教室要喊報告,默默忍受著家長說不能早戀,默默忍受著男生不能蓄長發女生不能染髮打耳釘。長大後,我默默忍受著上司用我從前不能忍受的話罵我,默默忍受著辦公室里的勾心鬥角,默默忍受著行業里的潛規則。再以後,我應該還會這樣,默默忍受著自己的孩子從出生開始就要遭受不可理喻的戶籍制度,默默忍受著他去默默忍受我從前默默忍受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開始質疑這一切,我大概會恐慌地去阻止他,告訴他什麼叫厚黑學,告訴他有想法也憋著,然後把他變得和自己一樣溫順僵硬。」
「因為出頭椽子先爛,槍打出頭鳥,王明就是個明證。」
「與王明相比,巴特無疑要聰明得多,他深得厚黑學的精髓,他裝聾作啞裝瘋賣傻,一切都讓王明出頭,在護士長逼死了吳佳之後也沒有因為憤怒而動手,而只是看著王明動手,於是王明變成了白痴,巴特逃出了瘋人院。」
「這就是厚黑學,也叫成熟,巴特大概可以稱得上是厚黑學大師了。」
「但是他最終也只是進入了另一個更大的瘋人院,事實證明,我們誰也逃不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麼還要默默忍受這一切?反正結局都是一樣。」
「所以,去憤怒吧,在你的上司用難聽的話罵你的時候對他說『操你媽』;去要求吧,在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工資卻沒有漲幅的時候;去反抗吧,在你的孩子因為不可理喻的戶籍制度而無法去往心儀的學校的時候;去堅持吧,在你的男朋友因為給不了你所需要的物質條件的時候而要無奈分手的時候!」
「反正不管你怎麼做結局都不會變,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違逆自己心中的想法?」
「去你媽的厚黑學,屁用沒有。」
寫到這裡,葉琳停頓了下來,最後無奈地一搖頭,繼續寫了下去。
「但是我雖然明白這一切,卻無法做到。我還是只能像以前那樣生活下去,還是繼續當我的精神病患者,為的,也許只是自己的護士長從面無表情變得面帶笑容。」
「多麼悲哀。」
最後她打下了標題,《我們都是瘋子》,然後給了10分,分布。
第一百四十二節:初捷
全國2890家影院同步上映,每家影院每天至少放映5場……這是《飛越瘋人院》的上映相關數字,此刻在杜安的腦子裡一直盤旋,揮散不去。
厚厚的窗簾拉著,外界的光線透不進來,室內的燈光也全部關上,臥室里一片漆黑。
柔軟的大床上,杜安雙眼張開,瞪著天花板,什麼都看不到,卻也無法閉上眼睛睡覺——慶功宴上他喝了不少,現在那些白酒的酒精似乎揮發到了他的血管里,隨著血液在他體內流竄,躁動得他無法安然入睡,腦子裡的想法一個接一個:他一會兒想到今天首映禮上的成功,一會兒想到按照這種狀況今天的票房會是多少,一會兒想到《終結者》的後期特效已經製作完成,是時候開啟它的後期製作流程了,一會兒又想到自己再把《終結者》忙完之後一定要好好歇一陣子,把早就想做卻一直因為沒有時間而做不了的事都做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