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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49:03 作者: 何未滿
    束玉停住了動作,從床頭櫃前直起了身子,手裡拿著一條繞了好幾圈的圓柱形鐵絲。

    「你也知道,這裡是尚海,現在又是這個時候,你還能到哪裡去找這麼便宜的地方?自己想辦法吧。」

    杜安苦笑。

    是啊,束玉和自己一樣,都是從小地方來到大城市為了美好生活打拼的,都是苦孩子,又都處在這個未來不明確的艱難時期,省錢是第一位的,不然怎麼至於兩個人要住在這個地方?而且還兩個人合住一間房。

    唉,有困難就克服吧。

    杜安轉過頭,眼睛在廁所里滴溜了一圈,看到了角落裡放著的皮老虎,就要上前拿起來通馬桶,身後卻傳來了束玉的聲音。

    「那個沒用,我試過了。你先讓讓。」

    杜安依言讓到了一邊,然後就看到束玉挽起了袖子,把那繞了好幾圈的圓柱形鐵絲展開,把一頭放進了馬桶,然後抓著另一端的把手,一邊轉一邊往裡面送。

    杜安來了興趣。

    「這是什麼?」

    「疏通器,通管道用的。這馬桶裡面應該是堵了硬物,不是單純的被大便堵住了,所以皮老虎沒用,得用這個。」

    杜安眉頭揚了一下。

    怎麼說也是窮環境裡長大的,在生活自理能力上杜安還是有些自信的,至少比大部分生活安逸的同齡人要強。上大學的時候看著自己那些生活自理能力差得一塌糊塗、連個衣服都不會洗的同學的時候,他也能找到一些自信——這大概也是他在大學裡唯一能找到自信的地方了。

    但是和眼前的束玉相比,他卻有了絲挫敗感。

    至少他不知道疏通器,而束玉知道,並且還會用。

    這讓他看束玉的目光有了些改變。

    在此之前,因為那天雨夜的事還有平日裡的表現,他總覺得自己這戰友有些小資,和學校里那些沒事就傷春悲秋、整日裡憧憬著白馬王子來拯救自己的女孩子沒什麼不同,可是眼前的事讓他不由改觀了。

    自己這戰友竟然是個上能玩情懷,下能通馬桶的奇女子。

    看了一會兒,杜安靜靜地聽著嘩啦呼啦的水聲,總覺得有些難受,不由沒話找話,說道:「這好好的旅館房間裡怎麼還放了個疏通器,難不成旅館老闆已經預感到馬桶會堵了?」

    束玉專心地搖著疏通器,一點點慢慢地疏通著,動作輕柔,不讓馬桶里的髒水濺到自己身上,頭也不回地說道:「收銀那姑娘說平時這裡是水電工師傅的宿舍,現在客人多了才騰出來做客房的,我就想說不定裡面還會有一些他遺留的東西。運氣不錯,還真找到了。」

    杜安有些佩服。

    「也就我剛才去洗澡的那麼點功夫吧?你就打聽到這麼多消息,還真是一個天生的製片人。」

    導演可以孤僻,可以和善,可以不善言辭,可以神經質,但是和導演不同,製片人必須得是那種八面玲瓏、待人接物有一套的人物,不然一個處處樹敵的製片人,怎麼去拉投資?

    看束玉平日裡一副冷冷清清、對誰都不愛搭理的模樣,沒想到真辦起事來效率竟然這麼高,還真是具備了製片人的基本素養。

    談到製片人,杜安不由又想到了今天剛報名送上去的電影。

    「你說,咱們那片子能參展嗎?」

    他當時在電話里是說得很起勁,很熱血,可是真走到這一步,再結合今天打聽到的殘酷現狀,又沒當初那個信心、開始忐忑起來了。

    畢竟他只是一個醫學院管理系畢業的大學生,所有關於電影的知識都是這短短十幾天內積累下來的,而現在和他一起競爭的對手,卻是成千上萬從世界各地趕來、學過許多年相關知識、有著豐富從業經驗的專業人士,他要是真的一點都不忐忑那才怪了。

    不等束玉回答,杜安繼續自言自語道:「老天保佑,希望能進『影評人周』。」

    尚海電影節為期十天,共有四個單元,分別是「正式競賽」,「特別關注」,「導演雙周」,「影評人周」。其中,正式競賽單元是最火熱的,每年只有一樽的金爵獎就在這個單元產生,銀爵獎獎項也很多;特別關注單元也屬於競賽單元,不過獎項上來說比起正式競賽單元少了很多,而且特別關注單元主要是面向純粹的藝術電影。

    至於導演雙周和影評人周,就是非競賽單元了,不設獎項,也是相對來說門檻比較低的,這從數字上就可以看出來:每年,只有12部影片能進入正式競賽單元,15部影片能進入特別關注單元,而能進入影評人周的影片名額是35部,至於導演雙周?

    那是門檻最低的,全看審片委員會的口味來,簡直可以用上不封頂來形容。

    就像去年,進入導演雙周的影片竟然有86部之多!這麼多的影片,在電影節期間能分到的銀幕和場次自然也是少得可憐,很多這個單元的電影往往是只上映一次。

    本來杜安瞄準的目標就是導演雙周這個環節,不過當他了解到導演雙周只接受其他國家的影片參加後,就放棄了這個最容易達成的目標,轉而瞄準了影評人周,同時心底對尚海電影節的舉辦方吐了口唾沫。

    多麼可笑的規定,中國的電影節項目單元,竟然只允許外國人參加!

    即使它打著「扶植海外電影,促進全球電影水平進步」的高尚口號,也無法阻擋杜安對其的深深痛恨——他之所以會畢業就失業,也是因為類似的高尚口號,搞得他現在對這種口號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厭惡和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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