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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49:03 作者: 何未滿
推開面前的窗戶,涼爽的晚風忽一下湧進來,總算把房間內的燥熱驅趕掉幾分,杜安也從抽屜內翻找出本子和筆,翻開,上面是一筆筆的日常支出記錄:8月13日,支出:饅頭四個,2元,公交費,2元,收入:0……
他把本子翻到還沒寫過的頁面上,回憶著那個鋸掉腳的夢。
這個夢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所以他到現在還記得那些內容,而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東西寫出來。
然後他開始寫。
場景1,密室幽暗。
人:韓生。
放滿水的浴缸中,韓生慢慢醒來,掙扎中把浴缸的塞子拔開,將水放掉,一個發光物體從出水口沖了下去。
韓生從浴缸中出來,右腳被鐐銬禁錮住,黑暗中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四處摸索。
韓生恐慌地大聲喊叫:救命!有人嗎!幫幫我!(沒有回應,韓生很氣餒)搞不好我已經死了。
一個聲音回答他:你沒有死。
……
感謝學校,感覺那位在一家醫學院的經管院中開設《劇本創作》選修課的老師,如果不是他,杜安根本不知道劇本該怎麼寫——也許正如那位老師說的,一位不想當醫生的總經理不是個好編劇,人大概真的需要多學點東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了,就比如杜安此刻。
時間不知不覺間一點點過去。
當他寫下「陳康:遊戲結束(關上密室大門)」後,這個故事終於結束了。
杜安放下筆,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使勁伸了下懶腰,屁股下的凳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望向窗外,夜已經完全深沉,杜安合上面前的本子,靜靜地看著。
這是本很尋常的筆記本,封面左側由上到下寫著「NOTE」,還有兩條槓,右側則是空白,最下面是歪斜的「杜安」兩個字。
因為用了太久,白色的封面有些許的發黃,杜安把衣服撩起來,用短袖的下擺使勁擦了擦,總算明亮了些。然後他拿過筆,在封面右側的空白處,由上至下,寫下四個字。
電鋸驚魂。
接著,他把筆記本前幾頁記錄著每日開支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撕了下來,不留一點痕跡。
最後,他合上筆記本,呆呆地看著這本靜靜躺在那的筆記本。
白熾燈將這片小空間染得暈黃,光線從他頭頂覆蓋下來,將他的面孔陷入黑暗中,只有一雙眼睛閃爍。
光線向前延伸,從窗口射出去,不到多遠,就被黑暗吞沒。
牆角有蟲子在輕聲吱吱地叫。
這個夏天,正到了最盛的時候。
第三節:二十萬
頭髮用水拍濕了,緊緊地貼在頭皮上,臉上颳得乾乾淨淨,一點胡茬子都不見,往下,是熨得服服帖帖的灰色格子襯衫,下擺收進了褲子裡;下身,則是一條黑色的褲子,不是太合身,稍顯寬鬆,吊在腿上松松垮垮的,不太精神;最下面,則是一雙雙星的運動膠鞋,左腳內側的鞋幫有些開裂了,被他用502粘了起來,一道白色膠體露在那,頗為醒目。
這就是杜安此刻的裝束。
他在房中那扇半身鏡前照了半天,側頭,扭臀,各種角度看了五六遍,這才確定萬無一失。
這是他現在能把自己打扮得最得體的一種樣子了——他沒錢買西服,只能穿一件襯衫,而他唯一的一件襯衫就是這件灰色格子襯衫了。
至於西褲配運動膠鞋的搭配有多古怪,那也不是他能關心的問題了。
對著鏡子裡的那個人點了點頭,張了張嘴,輕聲吐出「加油」兩個字,杜安就拿過桌上的劇本,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南揚市是這個省的省會,作為六朝古都的這座城市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再加上坐落於鼓樓的那所院校每年盛產大量的藝術人才,所以很多影視公司在這座城市都有分部,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以中影、尚影為首的八大電影公司。
杜安今天的目標,就是拜訪這八大。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只要邁過了自己心中的那道檻,這就會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兒:寫劇本,做假證,捯飭得像個樣子,然後就能拉來一大筆投資,一切都會是順其自然,就像吃飯喝水那麼自然。
但是當他真正去做了才知道這件事有多難,根本不像劉善才口中說的那樣容易。
「中戲導演系畢業的?能請問您的名字嗎?……好的,請你稍等,我幫你問一下……對不起,我們製片部經理正在開會,請您下次提前預約……您要預約?好,我幫您看一下……嗯,可預約的最早會面時間是在下個月的十三號下午,請問您需要預約嗎?……好的,請您慢走。」
這就是杜安一個下午的收穫。
他連任何一位製片部人員的面都沒能見到,別說中影和尚影了,就是華誼、博納這些實力稍差上一些的公司,製片部人員也都是「忙得腳跟不點地」,沒空來見他這麼一個「中戲導演系畢業」的「未來名導」。
這讓杜安從這棟大樓出來後,沒有立刻再去下一家,而是把大姐親手縫的挎包中的那張畢業證書拿了出來,兩手抓著,放在眼前仔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還把這張證書舉起來,朝向陽光,眯縫起眼睛來看了又看。
「做得多真呀……」
杜安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