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你到底有沒有心的

    悶熱的晚上，開始降了一場很大的過雲雨，落下的雨珠像金豆豆一樣劈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

    顧若州到了蘇紫住的公寓，才發現她並不在家。

    心頭一陣發悶，再打蘇紫的電話，仍然是沒有人接聽。

    冷清的走廊，頭頂的感應燈時而明亮，時而滅掉，他就站在走廊的窗口，似乎是不打算離開，果然如此，顧若州摸了口袋，拿出煙跟打火機。

    伴隨著幽藍色火焰，有閃電從暗沉的天空里划過，發出悶悶的響雷聲。

    顧若州第一次覺得，時間很漫長，漫長到他心慌，像個無頭蒼蠅迷失方向。

    此時，手機開始響。

    顧若州接了通電話，表情凝結成冰，緊抿唇線，眼睛裡，更是陰沉的嚇人。

    蘇紫不在家，她在外面跟別人吃飯，意外被狗仔拍到，現在上了娛樂新聞頭條。

    默默的掛掉電話，顧若州吸口煙，緊隨收到一個視頻，視頻遠遠偷拍的，不太清晰，但足夠了。

    視頻里的蘇紫，穿著絲質的白色襯衫，胸口微開兩個扣子，有點小性感，一直在跟坐在她對面的男人說話，那個男人柳冉給他發過照片，蘇紫的高中同學卓文軒。

    兩人不知道在聊什麼，但氛圍特別融洽，甚至，蘇紫隱隱在笑，挺開心的。

    顧若州定定的盯著看，面無表情，心裏面的嫉妒卻一口口地痛咬他的心，然後又毛骨驚然地透過他的骨骼，鑽進他的血管，瀰漫到他的全身。

    外面的雨仍下的不停，陰暗的有點悲寂，正如他的心情。

    時間越來越晚。

    雨勢漸小。

    大概再過會兒，估計就會停。

    公寓樓下，有車停下。

    車門打開，一條細長的腿先站穩地面，纖細的倩影再完全的從裡面出來，蘇紫包包遮在頭頂里上擋雨，小跑著進樓里，另一邊手提著一書袋，吃過飯，她一個人去了購書中心挑書。

    從電梯裡出來拐個，瞬間，蘇紫腳步一頓。

    走廊的窗口，高大俊朗的男人倚著，腳下有很多菸頭，空氣里似乎也還有沒消散開的煙味，數了數，起碼是半包的數量，這意味著，顧若州在她家門口待了挺長時間的。

    蘇紫心一緊，喉嚨發乾，「你不是在英國出差嗎？」

    「我說過，我想你。」

    大抵是剛才煙抽的太過，顧若州的嗓音有點嘶啞。

    蘇紫默，心裡發酸。

    顧若州盯著她看：「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嗎？」

    蘇紫渾身有點僵硬，此時，也根本不敢看顧若州的眼睛說話，沒回話，她擺出淡然的姿態，走到門前，在密碼鎖上點了串數字，門打開，她才緩緩開口：「先進來吧。」

    顧若州沒動。

    蘇紫掀著眼睫，除了喉嚨乾澀，似乎眼睛也很乾澀：「你不進來，我就關門了。」

    聽到這句話，顧若州身影終於一晃。

    ~

    蘇紫的公寓，這是顧若州第三次進來。

    屋子裡沒多大變化，只是客廳里添多了一張吊椅，上面放著靠枕，還有一張輕薄的毛毯。

    玄關處，蘇紫把書袋放在一邊，微彎腰脫下高跟鞋換上居家鞋，明明是在自己家裡，卻因為顧若州的存在，顯得拘謹：「喝點什麼？」

    輪到顧若州不說話。

    房間裡的氣息，有點逼仄。

    一道鈴聲在安靜的空間裡響起，那是蘇紫今晚出門前不小心遺留在家中客廳沙發上的手機，她走過去，拿起手機看是誰打來的電話，瞄了一眼，是卓文軒打來的。

    蘇紫正要接，跟在她身後的顧若州卻把她手機搶走，如果可以，他還想把存在蘇紫手機里那卓文軒的手機號碼給拉黑名單。

    「顧若州，你搶我手機幹什麼？快還我。」

    手機一到顧若州手裡，蘇紫就急了，好像手機里有什么小秘密，不希望他看見。

    顧若州目光沉沉，咬牙切齒，明顯是誤會了：「你就這麼在意他的電話？」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卓文軒。

    「什麼？」

    蘇紫有點反應不過來。

    「卓文軒，你的高中同學。」

    一字一句，儘是酸味。

    嫉妒，顧若州在蘇紫面前赤裸裸的全部都表現出來了，毫不遮掩，包括，對她極重的占有欲。

    他深厚的感情壓蘇紫幾乎喘不過氣來。

    平時兩人不溫不火，蘇紫還能有機會逃避，現在，顧若州態度強硬起來，甚至逼著她去面對，此時，她就像深陷於泥潭，痛苦掙扎著，心裡只想著有什麼辦法不繼續陷進去。

    「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就會不繼續打擾我的生活？」

    話幾乎是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說出來，蘇紫自己先恍惚下，旋即，緊緊的攥住拳頭，任由指甲陷入肉里。

    她為了讓自己心如止水，不想重蹈覆轍，害怕貪戀上顧若州的溫暖，選擇了把人驅逐出自己的世界。

    眼不見不淨。

    差勁。

    她真是個差勁的女人，蘇紫心想。

    顧若州被這句話刺激的不輕，眼睛欲裂。

    一顆心涼透了，不，是被蘇紫一句話，擊潰的稀巴爛。

    只有她一抬頭，就能看到眼前男人幽深的眼睛裡，是痛苦，憤怒，但更多的是，藏在深處的悲傷。

    明明時間才過去一會，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紀。

    「蘇紫，你到底有沒有心的？」

    蘇紫笑了笑：「沒的。」

    「你有的，只是對我，沒有而已。」聲音很輕，有點輕嘲。

    蘇紫沒說話。

    沉默，有時很傷人。

    「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顧若州在門口外面等了蘇紫兩個多小時，跟她待在一間屋子裡的時間卻不超過五分鐘。

    走前，手機還給了蘇紫。

    電話鈴聲在剛才就斷了。

    蘇紫感覺全身沒力氣，跌坐在沙發上，乾澀的眼睛一下子有兩行清淚流下，沒伸手擦，大概自己可能還沒察覺。

    斷掉的鈴聲突然又響起，大概三聲，蘇紫猜有點反應，她低頭看手機，淚吧嗒的砸在屏幕上，抬手擦了擦眼淚，深呼吸一口氣。

    至於卓文軒的電話，還是沒接。

    外面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蘇紫透過落地窗台看了外面一下，猛然想起顧若州離開時身上什麼都沒帶，起身去找傘，傘拿在手裡了，卻又猶豫不前。

    已經把人傷的遍體鱗傷又上去雪中送炭嗎？

    這會顯得她很卑劣。

    最後，傘也沒有送出去。

    顧若州步行出了公寓，雨水打在身上，冰涼的，然而，卻不夠他的心涼。

    步行了三四分鐘，在小區外面打計程車離開。

    上車前，渾身已經被雨水打濕。

    半個小時後，回到自己居住的住所，顧若州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乾的衣服，然後，去酒櫃裡拿酒。

    次日一大早，再坐飛機飛回英國。

    蘇紫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昨晚跟卓文軒吃飯被狗仔拍到上了娛樂新聞頭版，緊隨她給卓文軒復了電話，還跟他道歉，因為自身工作的緣故，害他成了眾多人輿論對象。

    卓文軒說沒關係。

    蘇紫情緒不高，沒說什麼，電話就掛了。

    然而，因為狗仔文字里有故意引導讓粉絲誤會，跟蘇紫吃飯的陌生男子是她男朋友。

    顧蘇CP粉碎了一地，甚是有粉絲特地艾特顧若州詢問怎麼回事，不過，沒有得到回應。

    於是，粉絲們更炸了。

    紛紛猜測，顧總不會失戀了吧？

    神秘男子難道真的是蘇紫的男朋友嗎？

    蘇紫並不想外界誤會的更深，主動接受記者採訪，直接對著鏡頭解釋，「普通朋友而已。」

    可一旦記者的問題牽扯到顧若州身上，蘇紫一概不談。

    周一，蘇紫為了錄製綜藝節目《荒野求生》第一期，跟隨節目組去了崑崙山。

    荒野求生這個節目確實很有意思，她近日壓抑的心情終於得到鬆緩。

    很快，一個星期過去。

    錄製結束，蘇紫從崑崙山回來，她有一天的休息時間，想約秦昭她們到自己家裡吃頓飯。

    打電話一問，她們都說可以。

    蘇紫便讓助理去超市買食材。

    ~

    做飯是一件能讓人身心愉悅的事，有事蘇紫覺得工作壓力大，晚上回到家裡自己動手做飯吃，頓時覺得生活格外美好，比瘋狂的買買買還管用。

    下午五點左右，秦昭是第一個先到蘇紫所住的公寓裡的，穿著平底鞋，臉色紅潤，皮膚沒有因為懷孕而有變差，反而更好了些，體態是豐腴了些。

    「需要幫忙嗎？」

    蘇紫專注著切菜：「不用。」

    「陪聊呢？」

    「陪睡還可以考慮考慮。」

    秦昭莞爾。

    兩人沒聊什麼，吳朝陽到了，手裡拎著蘇紫今早上叮囑買的調味料，她遞給蘇紫，問：「沒缺吧？」

    蘇紫打開看：「沒缺。」再一股腦鑽進廚房。

    做飯的人開心。

    吃飯的人也很滿足。

    蘇紫做菜是屬於特別好吃的那種。

    秦昭跟吳朝陽雖然都會做菜，但是沒有蘇紫的好。

    飯後，吃飽喝足的兩人負責收拾碗筷。

    吳朝陽沒有讓秦昭碰洗潔精，她洗乾淨了，就讓秦昭拿乾淨的布把水漬擦乾淨放進盤架上，「對了，你上午的時候不是隨你家藺先生去探望顧總了嗎，他情況怎麼樣，燒退了嗎？」

    顧若州從英國出差回來就進了醫院，據說是高負荷工作引起的高燒不退。

    「沒，還燒著。」

    吳朝陽嘆口氣：「人累倒了，項目也沒搞成，這一趟出差，是啥好處沒撈著。」

    顧氏集團沒談成的項目，在經濟新聞版塊上有報導，顧若州病了，在圈內，也不是什麼秘密。

    秦昭若有所思著。

    吳朝陽繼續說著：「改明日我也買束花去探望探望他，祝他早日康復。」

    ···

    廚房門外。

    蘇紫本想進去拿盤子裝水果，卻無意聽到她們談起顧若州，頓時，她咬住下唇，在想，如果上個星期五那天她拿了傘給顧若州，他是不是就不會生病？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因為無意窺聽到顧若州生病，一下子又亂了。

    第二天，蘇紫是上午十點半的飛機，早上八點，司機跟小千就來接她去往機場。

    路上，交通有些擁堵，車子開開停停的。

    蘇紫視線盯著窗外，心思似乎飄遠了，飄遠的思緒飛回來時，她對司機說：「先去趟市人民醫院。」

    坐在副駕駛座的小千跟著開口：「去醫院的話可能會趕不上飛機。」

    「沒事，現在時間還早，如果趕不上，就改簽。」

    小千應了聲好：「那我跟紅姐說聲。」

    ···

    市人民醫院，跟機場是不同的方向，前面正好有個路口可以掉頭，掉頭之後，路上沒有再堵車，大概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蘇紫已經到了。

    一大早，醫院已經人滿為患，蘇紫知道顧若州所住的醫院樓層以及病房，直接搭電梯上去，一整層樓都是高級病房，走廊冷清沒什麼人。

    站在病房門口，蘇紫透過小窗戶，能看到顧若州躺在病床上，是睡著的，他右手打著點滴，沒什麼氣色，站了小會，輕手輕腳的推開病房的門進去。

    病房裡，有很多水果籃以及鮮花，蘇紫在病床旁邊的椅子坐下，目光微痴的盯著床上的人看。

    上次一別，顧若州似乎瘦了許多。

    緩緩地，蘇紫喃喃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他的喜歡以及重視。

    有那麼一瞬間，蘇紫恨透自己骨子裡的自卑，以及膽小。

    再想想這幾年時間裡，顧若州的縱容與溫柔，再反思她的行為，再做個對比，蘇紫更加覺得自己般配不上顧若州這麼優秀的男人。

    他一旦深情，刻骨銘心。

    甚至有時在想，如果她能在自己年輕氣盛的年紀先遇到顧若州就好了，那時，她天不怕地不怕，龍潭虎穴自己都敢上去闖一闖。

    這般想著。

    病床上的顧若州動了下，睡得很不安穩，緊隨，無意識的呢喃，「水。」

    蘇紫起身，忙去飲水機前給他倒水。

    倒了水回來她又不敢徹底把顧若州叫醒，只好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湊到他唇邊，輕聲的喊：「顧若州，你張嘴。」

    燒的迷迷糊糊的男人聽到這把聲音，唇動了動，微微張開。

    漸漸地，半杯水喝光。

    蘇紫見有水從顧若州唇角留下，下意識伸手去擦，觸摸到他的皮膚時，動作無比自然，然而，體溫，是真的很燙。

    蘇紫鼻子有點發酸，又喃喃：「顧若州，你快點好起來，不然我會很愧疚的。」

    話音剛落，閉著眼睛睡覺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