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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2:39:06 作者: 漸卻
可江晚意看到的,是偽裝下的程錦棲。
他仍舊和小時候一樣,沒有依靠,沒有安全感,似乎和這個世界也沒什麼聯繫。
小時候的程錦棲活得像根浮萍,直到江晚意出現,他才能像普通人一樣睡覺。
在江晚意撞破程錦棲夜裡劇痛到睡不著後,他總半夜悄悄爬樹過去,和程錦棲一起縮在薄薄的被子裡,睡在冰涼堅硬的地板上,汲取著彼此的溫度。
嬌生慣養的江晚意沒說過一句不滿,每次推開程錦棲的房門,程錦棲總能看到江晚意一雙黑眸亮晶晶地看著他,然後鑽進他懷裡,跟他說今天的見聞,再說一說自己身邊的無聊瑣事。
那年夏天的夜,除了聒噪的蟲鳴,記憶中最深刻的是兩個人沒頭沒尾的談天說地,那一段時光,對於程錦棲來說是人生中少有的快樂。
可就算江晚意從未說過不滿,他到底細皮嫩肉,夏夜裡蚊蟲多,他免不了被蟲子叮咬。
不過陪程錦棲睡了幾日,江晚意的皮膚就起了一片紅疹子。
江晚意不在意,程錦棲卻不肯江晚意再陪他睡,兩個小孩子拉拉扯扯,最後程錦棲拗不過江晚意,只能晚上更緊地抱住江晚意,祈禱著蚊蟲只咬他就好。
就這麼過了大半個夏天,程錦棲突然消失了幾天。
那幾天,江晚意每晚依舊去雜物房找程錦棲,可程錦棲都不在。
就在江晚意的不滿即將累積到一個臨界值時,程錦棲終於出現了,他帶著滿身傷痕,鼻青臉腫地出現在江晚意面前,領他看雜物房裡出現的一張新床,一張簡陋、廉價的狹小單人床。
那時候的程錦棲,為了得到一張單人床就要拼命。
他不知答應幫程父做了什麼事,被揍得半死不活,只為了讓江晚意晚上能睡在床上。
那一晚,江晚意睡在了新床上。
那床真的很不舒服,對江晚意來說,和睡地板也沒什麼區別。
可他看著坐在床邊的程錦棲,卻覺得那張小床是他住過最舒服的床。
程錦棲怕擠到江晚意,只肯靠在床邊坐在地上。
他握著江晚意的手,手背上青青紫紫,死寂的黑眸里卻有了神采。
「晚意,這樣晚上就不會有小蟲子咬你了。」
小小的江晚意垂著頭,什麼也沒說,只是固執地扯著程錦棲一起擠在小小的單人床上,兩個人像天生就該纏在一起的伴生物,用力擁抱。
程錦棲拼命想要給江晚意他能給的一切,可那時候的江晚意給過程錦棲什麼呢?
小小的江晚意窩在程錦棲懷裡,聽著程錦棲因為受傷而沉重的呼吸,一夜沒睡。
他不覺得他給過程錦棲什麼,他只是對程錦棲好奇,覺得程錦棲有趣,他靠近程錦棲更像是為了看一場有趣的戲。
可那一晚後,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傻子。」
那是小江晚意對小程錦棲的評價,也是江晚意對程錦棲縱容的開始。
此時此刻,江晚意再次說:
「傻子。」
他起身將程錦棲重新推倒在床上,踢掉鞋子窩進程錦棲懷裡,把臉頰埋在程錦棲胸膛,悶聲說道:
「我很困,陪我再睡一會兒。」
程錦棲的手緩緩抬起,在即將攬過江晚意時堪堪停住,就那麼懸在半空中,最後也沒有搭在江晚意身上。
兩個人看似靠得極近,可卻心思各異,緊閉雙眼,卻誰都沒睡。
程錦棲低頭,看著江晚意細軟的發,指尖動了動,克制住想要觸摸的念頭。
可這股念頭,越壓抑就越強烈。
最終程錦棲也只是用指尖輕輕勾起一縷髮絲,看著髮絲在指尖慢慢滑落,收回了手。
其實江晚意的父母並不了解江晚意,包括江晚意的大哥,他們都不知道江晚意的真面目。
他們以為江晚意不學無術、貪圖享樂,以為江晚意嬌縱任性,被他們寵壞了,可真正的江晚意,無情又冷漠,像一個站在世界之外的旁觀者,只將這世界當作一齣戲、一場電影來看。
江晚意沒有絕對的善惡與是非觀念,他一切行為的出發點不過是感興趣或者是想這麼做而已,沒有原因,不顧後果。
他對什麼都三分鐘熱度,因為他對什麼都不在乎。
江晚意上初中後,程錦棲開始暗地出手,程氏動盪,跟程錦棲走得近的江晚意沒少被牽連。
程錦棲的所有敵人都知道他有弱點,知道他的弱點是江晚意,可是這麼多年了,沒有人能真正拿江晚意怎麼樣,不僅僅是因為程錦棲保護到位,更因為江晚意自身。
江晚意被綁架過,可之後看來,那場綁架更像是江晚意故意為之的一場遊戲。
他一路為程錦棲留下不少線索,等程錦棲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戳那幾個昏迷不醒的綁匪。
那些程父雇來的綁匪,不知為何起了內訌,又因為江晚意太好抓而對他降低戒心,最後被江晚意趁機砸暈。
因為地方偏僻,綁匪帶江晚意來的地方連電都沒有,地上燃著火堆,綁匪的腿就在火堆旁,褲腳已經燃起星點火光,程錦棲再晚來一點,怕是只能看到幾個死人。
江晚意半點沒想阻止,他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用小木棍戳著綁匪的腦袋,在程錦棲到來後,抬頭衝程錦棲笑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