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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40:21 作者: 小雨清晨
發展到現在,完整複製出一個人的思維模式,往往只需要一兩天甚至幾個小時。
但這種複製技術始終存在一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這項技術在很大程度上只注重人的思維模式,也就是說,注重人大腦這座迷宮的形狀,但對於迷宮內具體的陳舍,迷宮牆壁上的花紋,地板的粗糙程度……也就是具體記憶,複製量是很少的。
這主要是受兩個因素的限制,第一,不管是聯邦人還是地球人,在大腦運作的原理上基本都是類似的,在大腦的平時工作過程中,大部分人更多的是使用潛意識。
這就好像當初吳清和沈文,他們一開始都沒有感覺到異樣,因為整個大腦的「感覺」是正常的,複製技術複製的,就是大腦平時的這種「正常感」。
在複製出來的迷宮中,老鼠似乎還是按照原來的路線跑進去和跑出來,整個大腦意識的產生和交互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但當人真的企圖主動審查自己的迷宮,從中調用真正的數據——也就是組成迷宮的一塊塊地板時,就會發現情況不對了。
因為複製出來的迷宮,完全沒有地板,所有的記憶只是一種「感覺」,是複製體自己認為自己「記得」,但真要去打開,卻發現記憶的地板下貨不對版,甚至空無一物。
當然,隨著複製體運行的時間逐漸變成,這些空無一物的地板也會被後來產生的記憶逐漸覆蓋,也許時間久了之後,會形成一座全新的迷宮。
但即使那樣,也不能掩蓋這些迷宮的底層,也就是整個複製體人格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整座迷宮的空洞。
根據聯邦人的研究,這種「記憶缺失」的現象,其實不僅僅出現在複製體人格中,在很大程度上,聯邦人和地球人的大腦功能都有類似的機制。
很多時候我們不可能真正記得全部的具體知識和信息,更多的時候,我們只是「感覺」記得,那些知識和信息就像被埋藏在地板下的花紋,如果很長時間不翻開去看,那些花紋有時候自己都會被慢慢磨平。
但正常生物的記憶缺失再多,也總有大片的深刻內容,可以被現實驗證,其中就包括現實中的生活記憶,平時用的比較多的數字記憶……
真正的許言只是問了複製體許言一個最簡單的問題。
「我的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銀行卡密碼?這還用問,許言張嘴就答,但是他的嘴巴尷尬的咬合了幾下,然後就愣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許言是什麼人,吳清清楚,沈文更清楚,許言自己更不用說了,用好話來說,是一個對成功非常執著的人,用不好的話來說,是一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要不是自己基因不行,膽子太小,搶銀行的事他當年也乾的出來。
在升天境接受過手術之後,這方面的毛病雖然好了一點,但骨子裡的行為模式始終沒有得到改變。在來這次任務之前,他最關心的自然就是他之前賺到的那幾十萬塊錢,反正據王有全說,這傢伙沒事的時候就天天打開自己的手機看餘額,然後看著看著還能笑出聲來。
儘管他跟王有全說了很多投資渠道,還了解過不少車的價錢,一天到晚都在說著準備花掉那些錢,可到頭來非但沒花錢,王有全還說整個人還摳了,現在就連吃飯都去王有全家裡蹭。
複製體的許言在聯邦的這段時間裡,也總是嘮叨著,等回到地球,他的那些錢一定要拿出來好好的花,千萬不能人死了錢沒花了——這就虧大發了。
這樣一個幾乎可以說嗜錢如命的人,別說是自己的銀行卡密碼了,就算是倒著背他的銀行卡帳號,在許言自己看來都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當他真的企圖回憶起,那一小串,六個,最簡單的數字時,許言無比驚恐的發現,他完全不記得了。
他「感覺」自己記得,真真切切的記得,記憶中,那六個數字就好像被寫在一張白紙上,他甚至可以隱約的看到它們的形狀。
許言拼命瞪大眼睛,把白紙拿到自己面前,企圖把它們完全看清楚,可奇怪的是,那張白紙不管他做出什麼動作,上面的自己始終沒有任何的變化。
許言開始感覺到,吳清和沈文都曾經感受到的恐懼。
吳清和沈文都了解這種感覺,他們看著許言,都沒有出言安慰,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這種恐懼旁人無法起到一丁點的作用,只有自己去承受和克服。
許言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仿佛就是在這一瞬間,他之前的所有生活全部都破碎掉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一直熟悉的世界,或者說,自己一直感覺「自然」的那個世界,是虛假的,完全不存在的。
記憶不過是大腦製造出的一種幻覺。
只是當這種幻覺一直能和現實對應的時候,我們都默認了他的真實性。我們以此為根據,構造了人的整個人生。
但在聯邦這裡,許言突然就發現,這種幻覺其實毫無依據。
就像他以為自己記得一些事情,在對方真正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他一直堅定的相信這一點,從來沒有絲毫的質疑。仿佛這些記憶是自己銀行帳戶里的錢,當然理所應當是自己的,在自己需要的時候,自己能夠隨時把它們提出來。
但他現在發現,記憶這個「銀行」欺騙了他,他的帳戶從頭到尾就是個空頭帳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