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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40:21 作者: 小雨清晨
    因為升天境很難形成上下的觀念,吳小清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有時候就會聯想到,這就像是用一把巨大的長劍切割開大地,但隔了幾秒卻又覺得他們是在撕開天空。

    這種空間錯位導致的感官時刻變化,給吳小清的言語帶上了一絲不自信,但他還是堅持著把它說了出來。

    「之前我們的兩次任務,所遇到的文明,都可以被定義為正常的文明,遇到的非正常狀態。是環境的聚變導致文明面臨危機……嚴格來說它們更多的是一種災難,我們之前是在救災。」

    「但這一次更多是文明本身的問題,是文明自身的生態出現了偏差——就像人生了病。」

    「面對災難,我們能做的當然是把他們救到災難不能企及的安全地帶,然後讓他們自己繼續生存。」

    「但是面對生病——如果一個人得了某種腫瘤併發症,難道我們僅僅緩解了症狀,就認為治療已經宣告結束了嗎?正常的做法,不應該是切除腫瘤,同時告知病人正常的生活方式,讓他康復之後遠離類似的疾病風險嗎?」

    「當然,病人本身的疾病很嚴重,我們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這可以是一種解釋,但不能作為我們就此停止的理由。這意味著我們對解決問題本身沒有積極性——但我們以後的工作,肯定是需要這樣的積極性的。」

    葉夫根尼對吳小清的這段話顯然有了好奇心:「吳,那你不妨分享一下,你帶有積極性的方案吧。」

    吳小清停頓下來,又重新理了理思索了許久的方案,在身後的巨島開始緩緩分裂出一大塊之後,才又說道:「一個文明,其實就是一種生活方式……」

    「如果我們拿地球來做對比,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文明的生活方式本身是病態的……」

    「這種病態不是說他們有多愚昧,愚昧的時期地球上也有過,中世紀人類的愚昧並不會比這個文明更少,一戰二戰的瘋狂,其實比飛人文明更可怕……」

    「但在地球上,一種病態生活方式本身,最終一定會產生某種足夠惡劣的後果——愚昧讓整個中世紀的時期的歐洲停滯不前,瘋狂把人類毀滅生命的能力發揮到了極致,以至於我們現在還會後怕……而這種後果本身,就是對病態最好的治療藥物。」

    「這就好像如果一個人生病了感覺難受,那他在之後肯定會想盡辦法避免生病。」

    「但如果一個人生病了卻沒有絲毫的察覺……」

    第248章 切西瓜

    在主控室的沈長文點點頭:「那一旦出現症狀,再被發現就是絕症了,你說的是需要存在某種反饋機制。」

    「是的,」吳小清說,「這也很可能是搜集隊的意思——當然,他沒有直接跟我說這一點。」

    「但一直以來,尋找這個星球上,重生的原理和機制,是搜救隊一直關注的目標。這有點不符合常理——因為重生這件事跟任務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即使有,它的存在對任務更多也是一種正面因素。」

    「只有人死了可以復活,我們的長期圍困戰術才有戰略上的優勢,我們使用核彈才不必考慮道德成本……」

    「之前你們也提到,這個文明是被閹割過的,不完整的文明,這個定義我也有同感。但我認為的被閹割,並不是他們自身的生理功能或者精神自信上存在缺陷……」

    「而是對於個體,或者對於文明來說,更重要的一個部分,也是跟重生相關的部分——對於死亡的認知。」

    在這個話題上,吳小清是有過非常詳細的思考的,這些思考一部分來自於饒鑫那些資料里,關於界定文明的方式方法,另一部分,也來自吳小清自身的體會,這種體會是他在執行任務過程中逐漸積累起來的,對升天境這些人,在感官層面形成的印象:

    「在我看來,這個文明最大的缺陷,就是對死亡本身沒有認知,或者說,沒有嚴肅的認知……」

    「為什麼這些飛人會願意無所事事,浪費上千年的時間,整天就用在練劍上?在升天境的這麼長時間裡,有人聽這裡的人唱過歌?吟過詩?建築內部有沒有看到過有什麼特殊意義的文化符號嗎?比如繪畫、雕塑或者其他的東西……」

    「按理說,對於一個永生的文明來說,他們完全有大把的時間來做這些事情。但是沒有……」

    「即使是文字,他們的文字內容也是貧乏和狹隘的,這一點相關的語言學研究已經指出了,他們的詞彙量只有遠古文明左右……」

    「從精神層面來說,這些飛人的創造力甚至還不如一些原始人。」

    「造成這種現象的最大原因,就是這個星球關於死亡的文化。」

    「柏拉圖有句名言,哲學是對死亡的練習。」

    「在地球上,正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會不可避免的死,所以生命本身成了無比珍貴的一種有限體驗。」

    「可以說,我們建立的一切文化,根源都是源於對死亡的恐懼。真是因為害怕死,所以才想活的精彩,所以才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東西……」

    「沈教授您應該記得知道,最早我們救的那些原始人,到洞裡那個巫就懂得畫壁畫了,他們要把經歷的事情畫下來——這些經驗既是留給部族的精神遺產,也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存過的痕跡。」

    「但這些飛人們呢?他們每個人都死過那麼多次,可從來也沒人……或者說,只有極少數人嘗試記錄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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