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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3:40:21 作者: 小雨清晨
    ——達夫繼承了葉夫根尼在工程上的天賦,大學畢業後,在機械公司幹著一份設計師的工作,談了一個女朋友與甚至準備買房生孩子。但在一次參加同事的生日派對後,他平靜的人生被打破了。

    這中間的故事和其他所有的毒癮家庭一樣。

    毒癮發作,工作丟掉,失去收入來源,需要更多的毒品來面對生活的空虛。找不到工作,女朋友離開,存款逐漸耗盡——開始不受控制地走向犯罪邊緣。

    達夫唯一比其他人更幸運的一點是,他有葉夫根尼這樣的一個父親。

    起其他的家長不同,葉夫根尼從一開始,就非常精準的知道毒癮的可怕。

    這倒不是他曾經經歷過什麼現實的例子,而是從他諮詢的一個醫生那裡,聽過的一個形象比喻中,深切體會到的。

    那個醫生在聽說葉夫根尼自己有過酗酒的歷史後,對他說:「毒品比起酒精,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快樂100倍甚至更多,卻還不會醉。」

    葉夫根尼自己,就是一個深度的酒精成癮者。按照醫生的說法,他這種例子,已經可以算作酒精終身成癮者了。

    成癮,簡簡單單的一個詞,在許多局外人的眼中,酒飲,菸癮——似乎都不是什麼嚴重的東西,只是生活的某種調劑。在需要的時候,不妨稍微攝入一些,然後只要情況不允許——或者威脅到了健康,或者威脅到了經濟……總之,每一個未成癮的人在成癮之前,總是相信這些東西是受到自己控制的,他們可以選擇攝入,也隨時可以選擇停止。

    但葉夫根尼卻知道,這種對待成癮的觀點,從一開始就錯了。

    在漫長而空虛的生活里,人,從來不是一個穩定的個體,既然生物的特性決定人要追逐快感,而這種追逐又沒有任何的規則限制——這就好像數學中的無理數,那最後走向混亂,幾乎是唯一的結局。在實數中有理數相比起無理數永遠是少數,同樣,在人類範疇里,能夠在各種境遇下,依然對自身控制程度很高的人,也永遠是小部分。

    人生太短,而生命的可能性又太多——必然有一部分的人的命運會被拋到谷底。

    葉夫根尼曾經以為自己在酗酒狀態時,就已經是人生失敗的典型了,但是沒想到,比起自己的兒子,自己竟然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達夫染上毒癮之後,葉夫根尼幾乎是花光了全部的積蓄來為他嘗試各種治療方案——如果不是因為缺錢,他也根本不可能萬里迢迢,從美國來到中國的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根本也沒有這個膽子,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勢力,開始投入到核彈引爆*的重新設計工作上來。

    從這一點上來說,葉夫根尼和達夫又都是幸運的,命運給了他們人生另一次機會——絕大部分地球人遇不到的機會。

    具體的技術細節,葉夫根尼是不清楚的——這涉及到大腦科學——還是外星人的大腦科學。就搜救隊的保密原則來說,這些信息都是嚴格禁止像他們傳播的。但其中基本的原理,葉夫根尼大概了解過。

    已經有相當充足的證據可以證明,對於空間站里,管理者所屬的文明來說,對他們這種碳基生物的大腦結構進行數據層面的操作,是完全可行的。

    這種操作就像人操作電腦一樣,加入信息,修改信息,甚至刪除信息。在加入信息這一條里,就像葉夫根尼和達夫現在感受到的場景一般——可以給他們建立單獨的意識世界。

    因為達夫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還不是搜救隊的成員,所以對於他的進入,搜救隊採取了最嚴格的保密操作。從進入空間站,進行相關的手術刀離開,全過程當中達夫都屬於「准催眠」狀態。

    這裡的催眠不是指地球傳統意義上的催眠,而是特指他的大腦信息失去自主權這種特殊情況——對於地球人來說,這種情況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可以類比成做夢——但夢的內容和長度,都不受自身的控制。

    治療的關鍵過程,其實跟言修他們這些曾經生活在空間站里的飛人,遇到過的情況是很類似的。既然言修他們可以用這種技術完全刪除大腦里,關於空間站和科技的所有信息,那同樣,這項技術也可以用在達夫身上,用於刪除他大腦里,所有關於毒品的信息。這種信息並不單純指和毒品相關的經驗,還包括與之相關的快感體驗以及心理狀態。在這個基礎上,甚至還可以在他大腦中植入完全相反的虛假體驗——把吸毒本身和噁心、厭惡、不適這樣的感受聯繫在一起,讓原本在快感層面,正反饋的行為,變為負反饋。

    接受手術的不僅有達夫一個人,按照搜救隊的計劃,其實整個手術的參與者一共有四個。

    第一個是達夫,治療他的毒癮。

    第二個是葉夫根尼,治療他的酒癮。

    第三個是王有全,雖然情況不嚴重,但王有全在聽說了這種技術之後,主動要求自己來接受賭癮的治療。

    最後一個自然是許言,其實在搜救隊看來,許言才是四個人當中,病情最嚴重的一個。只是許言的病,在其他人眼中並不能稱之為病,是主流價值觀隱隱默認的一種狀態——他對錢,對成功上癮。

    治療過程消耗的時間並不長,從客觀上來說,只有短短的20分鐘。

    但在主觀上,葉夫根尼覺得自己仿佛在那個陌生的意識世界中,過了整整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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