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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縣學不是小孩子上學的地方啊,再說,都能上縣學,還只是巴望著從同窗手裡找份好活兒幹這樣的願望嗎?何不靠自己的本事在衙門裡謀份體面且能光宗耀祖的好差事?

    鼠目寸光也是可悲。

    郁家沒倒的時候,想把香秀送來府中做丫頭時低頭哈腰,再三請託清簫說好話。這會兒給臉色看,想要自她家索取什麼,這麼直白,統統都不遮遮掩掩的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也不能光怨人家勢利眼。

    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土地就跟人命一樣珍貴。

    許多開國皇帝,招兵買馬,欲要號召百姓跟著自己一起造反,顛覆王朝,大都扛著分田分糧的旗幟,幾乎一呼百應,且百試百靈。皇帝賞罰獎懲,也莫不是動不動就賞賜良田千畝云云。

    就是莊稼人沒什麼做生意的意識,而且士農工商,人們的傳統思想里,商人是叫人輕視的下賤行業,儘管艷羨從商的人多數穿金戴銀,僕從雲集,但打心眼裡還是認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所以,看看郁家,苦於讀書無法超越郁齊書,郁齊山改行從商,給家裡賺得盆滿缽滿,且以生意為幌子收了多少賄賂,幫父親做了多少灰色生意,但還不是沒能真正得到父親的歡心,郁家光耀門楣的始終就一個郁齊書。以至於他鬱鬱寡歡,常借酒澆愁,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遠的就不多扯了。

    說說近點的。

    有了土地就有了一切,百姓足可以利用它自給自足。好比農村里生火做飯用的柴禾,全都是地里莊稼收割後的廢物再利用,比如麥稈、稻草、玉米杆、黃豆杆等等。農村人慾望又少,也就是需要花些銀子買點鹽巴、布匹、針線之類不能自己地里出產的東西。所以,只要沒有戰亂災荒,這樣的小日子可以幾代人優哉游哉地一直延續下去。

    但是土地畢竟是有限的,所以更加彌足珍貴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有人將一家子生存的根本賣掉。

    香秀家裡,就人多地少,也就是她幾個姐姐出嫁了後家裡的日子才好過了些。

    原先她家囤積的柴禾恰好夠一家四口用個一年,可是因為郁齊書這一家子的到來,一下子平添了五口人,以至於燒火做飯用的柴禾每日翻倍消耗。像那兩米多高的穀草垛子四五天就要燒掉一個,靠牆碼起來的玉米杆子和黃豆杆,整整碼了四壁牆,也已經燒掉了一半,而現在才開春呢。

    廢柴的主要是那對母子。

    特別是小蘿蔔頭。

    蘆花每天燒水給他洗小屁屁起碼都要五六次。

    而他娘又是他的糧倉,他現在是個奶娃兒,這世界沒奶粉這種東西,郁家敗了後羊奶牛奶這些玩意兒就更不要奢望了,蘆花便每天儘量將給婆婆煮些能夠發奶的東西給她吃的。

    好比此刻,小灶上熬的魚湯,熬了一個多時辰了,已是湯白汁濃,魚肉早已化渣進了湯里,連魚骨頭都熬散了,為的便是能儘量將這來之不易的鯽魚身上的營養成分全部送進婆婆的肚子裡。

    她需要吃點營養的東西發奶,不然沒奶水,小蘿蔔吃東西又會成為問題。

    原先蘆花煮魚還不是這個煮法的,但馮慧茹吃了幾天就膩味兒了,可不吃又沒辦法,就叫蘆花多熬些時候,屆時她當湯藥一樣閉著眼睛一口悶了,簡單又方便。

    另外雞蛋、母雞湯、鴿子湯這些也都是必不可少的,蘆花三天兩頭買來給她補。平常人家一日三餐,蘆花服侍婆婆,一日四餐五餐是常有的事情。就是簡簡單單的雞蛋,她也是變著花樣兒弄給她吃,就怕她嫌樣式簡單,又天天吃,會食不下咽。

    馮慧茹是高齡產婦,身體狀況本就不如年輕女人。如果不多吃點,奶水從哪裡來?沒了奶,蘆花就得想法子給幾個月大的小蘿蔔頭弄吃的,那不是自找罪受麼?顯然給大人弄吃的比給小奶娃兒弄吃的要簡單多了啊。

    你想想,這麼著服侍大的小的,那柴燒得自然就快了。

    今年香秀家的柴禾肯定是不夠用的,等不到秋收了,估計入夏就沒得燒了。

    到時候香秀娘定然會來要錢買柴,給多給少都不好。

    蘆花坐在矮几上,扒拉著碗裡的紅苕稀飯,腦子裡煩擾著這事兒。

    她面前比她高一頭的那張圓木凳子就是此時一家三口的桌子---圓凳上擱著一碗魚湯,一碗酸蘿蔔。

    酸蘿蔔下稀飯,這是今天的午餐。

    開春不久,春天撒播下去的許多蔬菜種子才發芽長葉,像菠菜、薺菜、油菜啊這些,要吃,還得等上十來天,蘆花家裡只能像其他村民家一樣,這段時間要靠酸醃菜下飯。

    她自己的那碗稀飯清湯寡水,米沒看見幾粒,倒是紅苕滿滿一大碗,這個管飽。

    乾的米飯都舀到馮慧茹碗裡了,那碗魚湯自然也是給婆婆喝的。

    蘆花腦子裡在愁煩柴禾問題,聽見馮慧茹問她道:「家裡還剩多少錢?」

    蘆花愣了愣,抬頭回道:「二十九兩零十文銀。」

    以為她是要審帳,忙將郁齊書走後的這兩月用度一一報給馮慧茹聽,「原有四十兩,除開房租,這兩個月我從香秀家、李嬸子家和張奶奶家三家人那裡共計買了二十隻老母雞、兩百八十個雞蛋,合計用掉了一兩七百四十文銀子;向何田叔買了二十斤魚,花去……香秀三姐將她兒子的小衣服又收拾了一大包給我,我覺得過意不去。她經常送東西給我,雖說都是些小兒的舊衣服尿片什麼的,但都是她一針一線給孩子縫出來的,舊是舊了點,可都是好的,沒洞沒縫,我就給了她二十文錢。有來有往,情義才長。另外,我打算今晚再算算這兩月我們在香秀家裡零零碎碎的用度,再給他們二十文錢補貼,娘,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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