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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再多的接生婆來,也不能代替馮慧茹生孩子。
到下午酉時,天色越來越暗,希望越發渺茫。
周保臨時趕去自縣城裡請來的大夫都到了郁家,屋裡都還無動靜,聽裡面說肚裡的孩子尚未露頭。大夫們守在院裡,嚴陣以待。
蘆花很想問,是不是該做決定了?趕緊保住大人吧。
孩子這麼久沒消息,悶也悶壞了……
她第一次經歷這種鬼門關前的生死時刻,握著郁齊書的手板心裡,早就被冷汗濡濕了一遍又一遍。
蘆花的心咚咚地跳,她明白有些話最好是外人說出口來。
至親之人說出來,授人以柄,一輩子被戳脊梁骨。所以,她想代郁齊書把話說出來,然後他順勢再做決定。那麼,將來即便有人說閒話,他受到的指責也會減輕幾成。
郁齊書好像看得懂她的心思,每次蘆花要張口了,他都沖她輕輕搖頭。
難道要一屍兩命麼?
蘆花看著他,心裡問。
郁齊書迴避著她的視線。
這期間郁泓只來看過一次,但見郁齊書守在房外,臉色很冷,在馮慧茹的房門外待了一刻便走了,連句鼓勵安慰的話也未對屋裡面在鬼門關前徘徊的馮慧茹說。
蘆花懂事,郁泓一走,她趕緊掀開帘子進去對床上的婆婆道:「公公來看您了,娘,他在門外守了您好一會兒呢!」
迷離的馮慧茹好似迴光返照,緩緩睜開眼睛。
幾個婆子急忙爭取機會,用力握住她的手忙不迭道:「使勁兒,夫人您再使把勁兒!孩子很快就出來了,第一眼就能見到他爹爹!」
馮慧茹自然看不到郁泓的。
張媽在她耳旁輕輕說:「女人生孩子污穢得很,男人不能進產房的。」
蘆花也適時善意地撒謊道:「是呢,我們攔著爹不讓他進來。娘,你要加油啊!」
到得傍晚時分,郁府外面忽的響起一陣驚天地動的馬蹄聲,屋裡屋外的女人們聽到,心驚膽戰,紛紛惶惶轉頭四顧詢問怎麼了,是要打仗了嗎?
馮慧茹本已痛得昏死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房屋地板震動。
跟著就聽到耳旁有人說要打仗了,驟然心頭狂跳,緊跟著身子一縮!
便覺下身一團溫熱的東西倏忽就滑了下來,產婆們發出驚喜地歡呼:「出來了出來了,謝天謝地!」
片刻後,便是一道嬰兒呱呱的哭叫聲。
這嘹亮的嬰孩兒啼哭聲里,看門的老蒼頭哆嗦的駭叫,一路跌跌撞撞傳來:「老爺,接,接聖旨!」
京城鐵騎,二十多騎,皇帝的御前帶刀侍衛,來得陣仗很大,縱馬馳騁闖入郁府,多給郁泓這曾經的一品大員面子啊。
郁府所有的家產,除了牛家村這處祖宅,其餘的,包括京中置辦下來的大屋、田莊、別墅、各地商鋪,露在外面的,沒露在外面的,全給皇帝一鍋端了出來,盡皆抄沒入了國庫。
郁泓起身去接聖旨的時候,只覺天旋地轉,嘔出一口鮮血後仰面栽倒在地上。
府中本有幾位為馮慧茹請來的大夫,是為了產婦以防萬一,一個個看了郁泓後,都搖頭說無藥可救。
郁府上下頓時陷入一團混亂,如喪考妣。
蘆花推著郁齊書去探視郁泓的身體。
郁泓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蘆花看公公的症狀,口鼻歪斜,以至於臉都變了形。
細細看,他鼻子裡還有未乾的血跡,那嘴角更是像嬰孩兒一樣不住往外流著涎水。原先精明的一雙利眼,看人總帶三分冷意三分蔑視,叫人緊張不安,此時渾濁而毫無焦距,直愣愣地望著帳頂。嘴巴微張,露出來半截舌頭,像卷不起來,舌尖打直,微微抖著,努力半晌,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只是喉嚨里發出一連串嗬嗬的沒有意識的聲音。
很明顯,他這是突發腦溢血,中風了。
中風在現代都治不好,何況古代。
李小蓮坐在床邊,一邊哭,一邊抓著手絹胡亂把郁泓嘴角邊的口水抹了把。可是抹了口水又流下來,連抹幾次都抹不乾淨,便乾脆不管了。她端起碗餵他吃湯藥,勺子進了嘴,湯湯水水也自嘴角流出來,什麼都沒吞下去,比從前的郁齊書還不如。
李小蓮餵了半碗,終於失去耐心,泄恨似的,將藥碗刻意摜在蘆花和郁齊書腳邊,湯汁和瓷碗碎渣濺了兩人一褲子。
蘆花忙推著郁齊書出了屋。
聽見身後,李小蓮撲在郁泓胸口,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
第116章
半夜的時候, 張玉鳳抱著初生嬰兒過來找蘆花。
「這么小的孩子,我不敢餵他米糊糊吃,就叫婆子煮了些米湯餵他, 可他不怎麼願意吃。米湯始終沒娘親的奶水好喝啊, 又哪裡能管飽?」
郁家被抄家, 郁泓中風癱了, 郁家這個新生的孩子就被視為不祥,連馮慧茹都這麼認為。
本身是高齡產婦,生這個孩子時已費了極大的力氣, 不說奶水本就不多, 再遭逢巨變,她已當這個孩子是蛇蠍。
馮慧茹的身體恢復了些, 人已經清醒了, 可她沒說過要看小兒子一眼,更別說餵他奶水喝了。
即便這是個帶把的寶貝兒子,企盼了這麼久, 全都一筆勾銷了。
不得已, 張玉鳳只得來找蘆花想辦法。
蘆花和郁齊書還沒睡,又哪裡睡得著?郁家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