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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打夠了,人奄奄一息, 還叫人牙婆子來,幾兩散碎銀子賣了出去。
跟賤賣了一隻雞鴨沒區別。
原先多寵那丫頭啊,放著端莊賢惠秀美的林寄眉不愛,寵得無法無天, 林寄眉都被她欺負得放下身段兒服侍她呢!
蘆花還以為郁齊山是只待蔣芙蓉懷上後就直接叫她一步登天做正室哩, 結果……也許, 抬妾什麼的, 他只是嫌麻煩。
現在塵埃落定,蘆花才曉得,春燕會被馮慧茹放出去,正是郁齊山給她施壓了。
他的理由就是他的人---當然說的是薛長亭---他說他的人受了委屈,名譽受損,掌柜不願做了,希望夫人給他一個交代,好將這得力的手下挽留住。
郁齊山將自己的妾室打了還賣了,軟中帶硬,人家先一步強勢地做到了這個份兒上,好似給她做示範似的,馮慧茹能怎麼交代?
她心裡也怨春燕。
鬧了這麼大一出動靜來,兒子現在都不願見她了。
春燕當然不想離開,她打小就進了郁府,這裡就是她的家。一下子要她離開,還是嫁到鄉下地方,可怎麼辦?但張玉鳳都不敢替她求情。無奈之下,她只好哀求夫人允她一件事情,便是,希望自己所嫁是個讀書人,謙謙君子,像大少爺那樣的。
春燕這一手好聰明呀!
蘆花想都能想像得出自己婆婆聽了這話後是多麼感動。
後來郁家給她找的夫家還真是不錯,雖說是給人做填房,男方的年紀也稍大了點兒,年近四十了,但人家是個秀才出身!
馮慧茹還念她是家奴,又是自個兒陪嫁丫鬟張玉鳳的干閨女,所以還給她準備了嫁妝。
有了嫁妝,這下春燕嫁過去後絕對腰板挺得筆直。
馮氏更直言,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儘管回郁家來哭訴,定然給她撐腰……
旁的不講多了,正是春燕提的這個要求,叫蘆花靈光一閃。
倘若齊書每日只想他的腿快點好起來,健步如飛,心力勁兒只往這一處使,遲早出問題的。
不是沒勸說過他,身體復健費工夫得很,需要循序漸進地鍛鍊激活肌肉,並不是朝夕可成的,但他聽不進去,一日日加大強度,拐杖都給他打斷了五六根了。
所以,如果在復健的過程中,若是能給他找些其他令他很感興趣的事情來做,分散下他的精力和注意力……
「你的家當多嗎?」蘆花緊緊盯著郁齊書的臉,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神情的變化,「我忽然想到個主意,齊書,不如,咱們用你這份家當來辦個學堂吧!」
郁齊書怔忪了一瞬。
好似有股暖流於瞬間擊中了他,就此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
他全身,每一塊骨頭都變得酥脆輕巧,每一個毛孔都張大了口,貪婪地呼吸著。
他緩緩道:「辦學堂?」
「對!」蘆花雙目發亮,以為他太久沒接觸外面的世界,太久遠的過去已經忘了,不住補充:「就是你們這兒說的私塾,讀書上學,學知識的地方。跟我那兒的小學、中學、大學一個樣兒。」
怎會沒看出來郁齊書的異樣呢?
那麼顯而易見,他眼裡的渴望就像是澆了盆熱油的火苗,噌的一下,熊熊燃燒起來。
她越加激動,要鼓舞他:「齊書,我們辦個私塾,教孩子們讀書,學四書五經,輔導他們考科舉,中狀元!順便,嘿嘿,咱們也有錢賺,也有經濟來源了不是?」
郁齊書聽得有些恍惚。
癱在床上快一年了---剛癱瘓的人前期這一段時間最是難熬---他只覺得整個人生被罩在了一個巨大的、黑得不見五指的鐘罩里,不知外面世界是否也是天昏地暗,不知春去秋來、寒來暑往,亦不知山河樹木花草的色彩已變幻,晦暗得讓他每天都不想醒過來。
如果能走出這個房間,出去做點事情,證明自己並不是個廢物……
他強抑著劇烈震顫的心緒,垂眼看了下自己的雙腿,「我這樣……可以嗎?」
「嗯!可以可以,怎麼不可以?」
他是想的!
蘆花緊握住郁齊書開始微微發抖的手,聰穎地避重就輕:「你是狀元郎啊!教個書,於你而言,不是小菜一碟兒嗎?」
「可,會有孩子來聽我講課麼?」他仍舊懷疑,缺乏自信。
自從腿斷後,他就失去了自信。
「齊書,你是在擔心生源?哈,這純粹就是白擔心。」
這個世界,但凡家裡有男丁的,一家子莫不是恨不能砸鍋賣鐵也供他把書讀出來。
讀書,考秀才中狀元,這幾乎是每個平頭百姓家裡的崇高夢想。
齊書的世界,科舉選官制,改變人生的。只要是中了秀才,就可以不必交那些苛捐雜稅了。所以,無論是個人家庭還是地方官府,對讀書人都十分看重。
牛家村人並不知道郁家人怎麼會突然舉家返鄉,還只道是郁泓年老致仕罷了。至於郁齊書斷腿,天下誰不知道一句「伴君如伴虎」?官做得越大,位置越高,越危險。能叫皇帝打斷腿,可見郁齊書做的官有多高,跟皇帝有多親近啊。
做一輩子縣令還見不到皇帝面呢。
所以,郁齊書是不知道啊,村里人對他們父子,特別是他,崇拜得跟神明似的。
郁齊書問那話後也知道自己問得愚蠢,他的世界,家裡對男孩子重視教育的程度遠比蘆花的世界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