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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郁家家大人口多,所以辟有專門的大廚房、水房、庫房、浣衣房這些,都是有專人負責的。他老跑去水房提水用,雖然是給主子用的水,可出力挑水的下人自然不高興,為難他撒。

    清簫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都是做下人的,他自己有手有腳,想過自己去挑水用。可,水缸是擱在水房裡的,他從水房將水提到蘭苑的路程都跟自己去外面水井裡挑回來一樣的路程了,那何必直接在蘭苑置一口缸呢?

    還別說,蘭苑置一口大水缸後,每日清晨清簫就勤快地將水缸灌滿水,蘆花想用多少用多少,沒了他再去挑水就是,各自都舒心了很多。

    主僕倆都嘗到了用水方便的甜頭後,其他生活用品也就逐漸添多,都是蘆花自己想到的。好比廊下新近還置了一個紅泥小爐,上面擱著口裝滿水的茶壺,此會兒正汩汩地冒著熱氣。

    天氣逐漸變冷,能隨時喝到口熱茶再舒服不過。

    蘆花還尋思將北牆推倒,將旁邊那個偏院打通,同蘭苑連成一個稍大點的院子,那院子就開一個廚房出來。

    齊書現在清癯了不少,哪件衣服穿在身上都顯得空蕩蕩的。有了小廚房,就可以經常給他開小灶補身體,偶爾還可以為他加個餐,煮碗湯圓、餃子,吃個宵夜什麼的,也免得以後大冷的晚上還要穿幾個跨越去大廚房給他搞碗吃的端回來,卻都冷了。

    這裡是在郁家大院的外圍---當初是想讓郁齊書安心靜養的,而且當時是要衝喜,都想的是他將不久於人世,所以這住處就安排的靠後院靠角落的偏院---蘭苑牆外就是陰溝,溝坎上就是一坡的竹林。

    旁邊自然沒其他郁家人住,都嫌要死人的地方晦氣。

    但是,這個工程有些大,要動土動房屋結構,不知道周保會不會找人給她弄。

    蘆花曉得這種但凡涉及動土的事情,在這種時代都是大事。

    而且最主要,這無疑有點分家過小日子的感覺了,蘆花還沒下定決心,也還不敢提出來,不知道婆婆聽了會作何感想,還是先聽聽齊書的意思。

    一大家子生活真是太不方便了,尤其這種有門有臉很講究的人家。

    蘆花苑平時去領幾塊沐浴用的胰子,添置個凳子、澡盆,拿幾包茶葉,那都是有定數的,負責的下人還不會當場給她,先請示管家,管家再來分派安排,還要記帳。

    始終不像是自己家裡的東西,能夠隨拿隨用。

    她想添置大件,周保還得婉言說一句:「得請示了夫人來。」

    哎,要真只是她和齊書自己的小家就好了。

    蘆花心裡想著有的沒的,將從庫房領回來的兩床棉絮搭在繩上晾曬,隨口問:「少爺呢?」

    已經立秋了,又睡的木榻,晚上蓋一床被子已感到有些冷。

    棉絮是蘆花領回來給自己和清簫的,郁齊書他用的蠶絲被,早有人送過來,卻沒她的,只好自己去要,順便幫清簫也要了一床。

    春宵回頭,指了指屋內。

    蘆花便明白,齊書又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學走路了。

    這是好事,他自己願意下地,並且努力振作起來,蘆花當然很開心。可是他太急於求成,一不要人幫忙,二不要人在旁邊看顧他,每每她和清簫都要被他趕得遠遠的。

    蘆花明白,他是不想讓人看見他摔倒在地上的狼狽。

    可是剛開始就不要人幫忙,這怎麼行呢?

    路,是要一步步走出來的。

    他越是想早點走路,越是不能,一日比一日脾氣陰鬱暴躁,飯菜也吃得少了,面色晦暗。

    他那兩條手臂上,總是青了紫,紫了青,磕碰出的傷痕越來越多,抬手拿筷子都能冒一頭冷汗,且右手直抖---那是長期腋下抵著拐杖造成的肌肉疲勞。

    還有兩個手肘處,傷得最嚴重。

    蘆花每日給他擦洗身體,都能見到他手肘處出現新的淤青和破皮,溢出的血珠將褻衣粘連,撕開時疼得他直嘶聲。

    蘆花心疼不已,不能勸他慢慢來,他要發脾氣,一發脾氣就是摔筷子摔碗,所以她只能強顏歡笑,假做很欣喜他今日似乎好像多走了幾步路,心累。

    棉絮晾好,蘆花墊著腳,悄悄往臥室摸去。

    主僕早就形成了默契,清簫見狀,立刻配合地將刷洗夜壺的動靜搞得更大聲,看蘆花步上台階了,他提起一桶水就嘩啦啦沖在尿壺上,地上濺起的水打濕了褲腿也不管,只想叫屋裡的少爺聽不到外頭蘆花摸近的腳步聲,免得他又發飆。

    這些日子來,連大少奶奶服侍他時都大氣不敢出一口。

    窗戶紙上早就有個蘆花戳出來偷窺的小洞,她就扒著窗框偷偷湊近洞口往裡看。

    屋子中央所有擋道的東西全都被挪到了牆角邊,空出地方來,排了一長排笨重的長案,此時,郁齊書一手撐著長案,半邊身體斜躺在腰身高的案几上,一手拄著拐杖,正在努力挪動右腿。

    綿軟的長腿,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挪了分毫,臉上一喜。有那麼一瞬,他感覺這腿有勁兒了,就要指著它走路哩,於是腋下夾著拐杖,左手一推長案,人立起身,重量都往腿腳上壓下去,它卻一軟,然後他整個身體就栽地上去了。

    一次,兩次,三次……

    郁齊書精疲力竭地癱坐在地上,忽的臉色一變,終於失去了耐心,他抓起掉在地上那根足有女人手臂粗的拐杖猛力敲打在自己那雙沒有知覺的小腿上,狀若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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