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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郁家上下都尊稱薛長亭一聲「薛先生」, 往日馮慧茹也是這麼叫他的。但此刻, 她將「薛大掌柜」咬得極重,暗恨他為二房搶自己的掌家權這一心思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人前。

    無意間目光掃到了床上勾著頭的郁齊書,馮慧茹眼中微微一痛。

    齊書已經夠苦了, 她怎可以當著外人面再侮辱他的女人?即使自己再不喜這楊蘆花, 可她終究是齊書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被當著外人面說不檢點,不是讓兒子很沒臉嗎?

    馮慧茹銀牙咬了咬,生生將痛罵蘆花出格行為的措辭都刪減了, 改口道:「是她交給你的,對不對?她為什麼要給你這東西?你倆當時在幹什麼?她是叫你幫忙藏起來還是銷贓?換做現銀存在錢莊才安全?是吧?」

    卻不想,她剛剛走神兒,此一番話未深思就說將出來, 便把重要信息都透露了, 恰叫薛長亭聽在耳中, 對事情的大概有了個瞭然。

    他微微含笑。

    郁齊山側目, 看著站在身旁的薛長亭,面上亦似笑非笑:「薛兄,飯可以亂吃,路也可以亂闖,但話可不能亂說哦,這事攸關我嫂子的一身清白。」

    郁齊書抬眸,將郁齊山深深看了一眼。

    薛長亭轉身看著郁齊山,佯做怒氣沖沖道:「我跟大少奶奶之間,比青菜煮豆腐還清白!」

    這薛長亭,常年在外行走,見過的世面比蘆花在郁家吃過的白米飯還多。

    以前郁泓郁齊書父子官場得意時,照顧郁家生意的客人非富即貴,薛長亭要沒幾個眼色和善於揣摩人心的敏捷心思,也坐不上大掌柜的位置。

    加上,他家沒有沒落前,在京城裡也是權貴圈兒里常常露面的人物。

    馮夫人說到底,終究是個常年待在高牆深院裡的婦人罷了。她的心思,薛長亭看一眼,就猜到了個七七八八,哪裡還需要蘆花為他打神色?

    當下,薛長亭一正臉色,長嘆口氣,跟著竟撩袍子跪了下去,昂首坦然道:「對不起,夫人,這件事情全怪薛某。那日薛某同齊山少爺回來,晚間席上,薛某胡言亂語,講起了最近漢陽城出了一位道人張天師,說他道法靈驗,世人求什麼他就能給你實現什麼,可謂心想事成,以至於漢陽城裡想生兒子的婦人紛紛不拜送子觀音而改拜他了,好些人家砸鍋賣鐵也想要求得天師賜一碗心想事成的符水喝。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薛長亭半是苦笑道,「薛某萬萬想不到席上的大少奶奶竟聽了進去,還信以為真!」

    道人張天師之事,那晚接風席上薛長亭的確有提到過。

    薛長亭這人嘴巴好使,平平淡淡一件事,自他嘴裡出來,就變得詼諧有趣多了。

    其實在席面上,他講了前情還講過後續呢,說那天師不過是騙人的。夥同幾個好吃懶做的潑賴戶在大街上做戲,以此誑騙百姓銀子。

    因為同夥有老有少,還有女人同孩子,演得逼真,才導致了許多百姓上當受騙。

    「世上終究愚昧的人多,清醒的人少。」馮慧茹當時還發表過議論。

    郁齊山也曾從旁作證,說他同薛兄二人在漢陽城住了幾日,某日無聊,就相約也去拜會一下那位張天師,看能不能也求碗封妻蔭子的富貴湯。兩個人找到道觀,因為衣著樸素被門人鄙視了,口口聲聲說天師現在的身價是兩百兩銀子起價,身上要沒揣著兩百兩就趕緊打道回府。二人一瞧這情形,頓覺有點意思,便翻牆而入偷摸進去了,正好就看到了那張天師和同夥招了幾名青樓女子正在後院裡放浪形骸地尋歡作樂呢。

    猶記得席上,最後一家子聽罷這件荒誕事,皆會心一笑。

    「白日裡薛某給幾位奶奶送金秋剛上市的柿子嘗鮮,大少奶奶趁此就抓著我要我務必幫忙將此物帶出去典當個千把兩銀子,說有急用,還叮囑薛某保密,說事成之後給我五兩銀子當做跑腿費。想來她應該是看中了薛某常在外走動,見過世面,又懂生意,才會放心找上我。」

    說到此,薛長亭眉飛色舞。

    「我暗贊大少奶奶有眼光,做生意的事情薛某敢講一句,只有我讓他人吃虧的,沒人能讓我吃虧的。不過才五兩跑腿費也太少了吧?五十兩還堪堪合適,她一定不曉得我的身價。哈哈,自往臉上貼金了,貼金了。」

    抽科打諢一陣,見無人理會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姓薛的又正色道:「但我瞧著這東西是個好貨,又聽大少奶奶說急用,不敢貿然答應,就多問了她幾句。她一開始支支吾吾不願講,不過薛某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很快套出她的話。她方才講了她想去找那位張天師求幾碗靈驗的符水給大少爺喝,指望他的腿能好起來。她還說本來是想請天師來府中親眼看看大少爺的腿,可大少爺曾在朝中為官,讀了很多書,根本不信這些半仙,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到時候偷偷弄給大少爺喝。我一聽是這麼個情況,也婉言相勸大少奶奶,但她很執著。咳,薛某見狀,只好推脫說我近日一時半會兒不會去漢陽城,本地小鎮子恐也尋不到識貨的當鋪,待到我要去漢陽城了再來拿這東西,她才作罷。」

    屋子裡靜謐如斯。

    郁齊山噢了聲,打破沉默,道:「原來是這樣,嫂子這真是病急亂投醫啊。」

    「可不是麼?」薛長亭又重重地長嘆了口氣,「這件事情說到底乃是因我而起,夫人要責罰,就請責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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