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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馮慧茹抱著張玉鳳嚎啕不止, 春燕在旁邊陪著抹淚,還有個清簫跪在床角汪汪大哭,一壁還用額頭撞著床沿哀求他家少爺千萬不要再亂動了, 要保重身子。角落裡另站著王婆子劉婆子三個, 還有馮慧茹院裡的小丫頭, 都駭得掩嘴嗚嗚直哭。
地上散落的都是郁齊書自行拆掉的夾板和布帶, 上面血跡斑斑。
床上更加狼藉,鮮血洇然紅了大片的床單和被單,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周保和李進忠兩個滿頭大汗地按著郁齊書的肩膀阻止他掙扎, 床尾站著大夫, 正要給他的雙腿重新上夾板,可是病人一直亂動不肯綁紮, 大夫便眼睜睜看著才上好了藥換了繃帶的雙腿再度溢出血色來, 他手裡的夾板也就遲遲不敢貼上去。
情況就這麼膠著起了。
事情的起因自是因為蘆花。
馮慧茹離開後,郁齊書見蘆花一直沒進屋來,問清簫, 清簫支支吾吾, 只說少奶奶園子裡散心,但就是說不清楚蘆花人在哪裡,他就疑心出了什麼事情。過了會兒婆子們來送晚飯, 他又問大少奶奶人呢,眾人方七嘴八舌地說看見她拎著個包袱出府去了,話里藏話又說也不知她出府幹嘛去,還挎著個包袱, 因為是主子, 便誰也不敢攔、誰也不敢問, 然後一直沒再見她回來。
郁齊書這才知道蘆花已經離開了。
還挎著包袱?
她沒進屋來收拾, 哪裡來的包袱?
郁齊書聽罷,心中冷笑,面上卻一點不顯,然後,突然毫無徵兆的,將腦後的瓷枕拖出來朝清簫狠狠砸了過去。
這麼多年來,郁齊書給人的印象就是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的感覺,從來沒同誰紅過臉,更別說發脾氣。即使他腿斷了躺在床上,也不過是臉冷了些,眼神兒嚇人點,但是這種動手的情況,從未有之。
婆子們因此嚇得手裡的湯碗都掉地上了,一鬨而散。
清簫本能地閃躲開了,但是,他雖然沒被砸到,可也駭得面色如土,一溜煙兒躲到門外不敢再進屋去。
隔了會兒清簫聽見裡面異樣的動靜,湊到門縫偷偷往屋內一看。
不得了。
郁齊山人已經從床上滾了下來。
因嫌彎不了腿的夾板礙事,他直接拆掉了雙腿上的夾板。皮肉連著紗布生生撕開,他半好的雙腿重新變得血肉模糊。
這會兒他人咬著牙正往門口爬,血跡沿著床下到門口,都糊了一地!
「大少爺!」清簫看得都忍不住落淚了,推開門,顫聲問他:「您這是,這是想幹嘛?是要害死清簫還是想要害死自己啊?!」
想去把他扶到床上去,他回應的只一個字:「滾。」
郁齊書發怒的事,馮氏那邊當然預料到了,劉婆子幾個過去匯報說大少爺用枕頭砸了清簫,馮慧茹聽了後氣定神閒。
「怒總歸是要怒一下的,不過人都已經走了,他還能怎麼著?讓他出出氣,憋著不生氣,怒火不散,對身體也不好。等過兩天他氣消了,新媳婦兒又領進門,他哪裡還想得起那個小狐狸精?」
又說:「她是自己跑的,郁家嫌丟臉,沒打算報官,但是可以直接按照族規處理,將她從郁家除名,也就省了寫休書那道手續。」
「潘家那裡也有了藉口,就說才知道這媳婦兒是王婆子拐來的,還轉手了幾道,郁家拆穿了她是拐騙來的又是寡婦再嫁的身份,新婦自己沒臉再賴在郁家,於是自個兒悄悄離開了,跑路的時候還偷走了夫家幾百兩銀子!」
馮慧茹和張玉鳳還在得意於想到了這麼個讓蘆花自己離開的絕妙主意,兩全其美,清簫又慌慌張張地跑來了。
聽了清簫的描述,馮氏將信將疑,小跑著過來一看,郁齊書都爬到院裡來了!
這瘋狂的舉動差點沒叫她當場厥過去。
此時郁齊書看她又如看仇人一般,馮慧茹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方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母子離心,就是自這裡開始的。
郁齊書會砸清簫,便是知道蘆花的離開跟清簫絕對脫不了干係。
清簫人小但腦子不笨,當然明白了大少爺知道他幹的「好事」,所以才會不要命地在床前磕頭哀求。
郁齊書自然也知道一切都是馮慧茹授意清簫去做的,他也不點破,更不叫任何人來幫他。
如果連貼身服侍自己的小廝都這樣子胳膊肘往外拐,那他還能找誰幫忙呢?
悲哀。
設身處地地想,蘆花一個人來了這陌生的世界,除了認識他,她誰也不認識,誰也靠不了。她死皮賴臉地賴著他不是很正常嗎?如果他推開了她,人生地不熟,她何以生存?
他這樣有親人有下人的人都感到了孤獨無助,何況蘆花?她還是個女人。
所以,他寧死也要找到她,他還要親自去找人。
天快黑盡了,郁齊書一點不敢去想像蘆花離開郁家後的遭遇,他二話不說自床上翻下來。
沒辦法走路,他用雙手爬著也要去找她。
其實他知道自己是徒勞,拖著半殘的沒有知覺的雙腿費力半天,也不過是從床上爬到了屋外。腿沒好,又一路摩擦,新長的肉重新磨破,血不住往外溢出來。這樣下去,蘆花沒找到,他倒是極有可能先掛掉。
但這是決心的體現,他要用行動告訴所有人---蘆花於他是十分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