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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這裡的富貴人家都用瓷枕,但蘆花睡不習慣, 硬邦邦的, 她早就自枕頭上滑了下來,腦袋不過在郁齊書腋下位置。她這會兒側身又埋頭, 臉就正好埋進了郁齊書的臂彎里。

    兩人的姿勢看著就曖昧極了。

    春燕掛好了床帘子, 正要去喚主子,才看見郁齊書的臂彎里露出了半個黑乎乎的腦袋。她怔愣了一秒,啊呀一聲掩嘴驚呼, 似不敢看, 背過身子怯怯地說:「對不起大少爺,我沒想到您房裡已多了個人,大少夫人她還睡在您床上哩。」

    聽到「大少夫人」這幾字, 蘆花一個激靈,人醒了。

    春燕嘴上說著對不起,卻根本不做迴避,也不把幔帳重新放下來遮掩。說了那話, 僵了一陣, 又慢慢回頭, 然後如常在屋裡張羅起來。

    蘆花就一時猶豫到底是裝睡還是起床。

    但她從未經歷過這種起床時有人在跟前看著的情況。

    雖然電視劇里已見過古代大戶人家裡主子起床, 穿衣洗漱都是丫頭伺候,但等到自己親身經歷了,渾身不得勁兒,跟一萬隻螞蟻在身上噬咬一般。

    蘆花保持著蜷縮埋臉的姿勢未動,感受著身旁人平穩有力的心跳起伏,呼吸有些不穩。又耳聽見屋內聲音嘈雜,不止一個春燕,腦子紛亂,乾脆想裝死不動。

    但有人並不想放過她。

    「先伺候夫人起床洗漱吧。」蘆花聽見近在咫尺的郁齊書冷淡地說。

    蘆花霎時騰地紅了臉。

    有婆子聽到這話,上前兩步朝床內探頭看了看,然後誇張地咋呼道:「哎呀,大少夫人,張媽媽在到處找你呢!原來你還在睡吶?這都日上三桿了!」

    三度被點名,哪裡還能裝睡裝得下去?

    蘆花假意微微伸了個懶腰,嘴裡說著「咦,這麼快就天亮了?」然後自被子裡爬出來,先去剜了眼郁齊書。

    郁齊書其實也才醒,面無表情,微抬手擋著打在眼帘上的陽光。

    兩下目光撞上,各自眼底暗潮洶湧。

    「大少爺,奴婢先餵你喝參湯吧,待會兒再吃點其他的東西。你才開胃,參湯不能斷。」春燕端著個湯碗偎依過來。

    蘆花適時轉開尷尬的目光,努力讓自己鎮定,她雙腳放下床去,再趿拉上黑布鞋走到一邊,拆散了盤在後腦勺的髮髻,一邊摸索著重新梳理盤發,一邊回頭看床那邊。

    拜這幾個碎嘴婆子所賜,蘆花已經知道春燕這丫頭曾經覬覦過她的小哥哥,心裡已不舒服,再看她就不順眼了。又回想剛剛春燕完全不當自己外人地吵她睡覺,對她視而不見,還說什麼「沒想到大少夫人睡在你床上」這種奇奇怪怪的話,嘿,我不睡我丈夫床上,那我睡哪兒?越想越鬱卒,就覺得這春燕是故意的,她故意在自己跟前晃,找存在感,就愈加反感了。

    看春燕端著個白瓷碗坐在床沿邊,瓢羹舀起一口湯,嘴湊上去,細細的吹氣,想那湯沾染了春燕的氣息就要餵進郁齊書的口中,蘆花心裡酸水直冒,當即高聲道:「很燙呀?春燕,要不你先擱桌上放涼了,待會兒我來餵他喝。」

    正在吹湯的春燕就愣住了,她撅著嘴,似乎很不情願,還有點不可思議,看也不看蘆花,只是一臉委屈地朝床上的郁齊書看去,想得她主子一聲聲援。

    郁齊書未吱聲。

    春燕便就未動,對蘆花的話充耳不聞,低頭繼續給湯吹氣。

    屋裡還有兩個婆子,桌上擱著個箱籠,二人正自箱籠里拿出幾個碗碟往桌上擺放。碗碟里是各色吃食,想來就是給郁齊書準備的早餐。

    婆子們聽到這邊女主子同丫頭較勁兒,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兒,有心相幫春燕,插話說:「大少夫人衣服都沒脫,就這麼合身睡,這是昨晚累壞了吧?」

    又道:「大少夫人你也別著急,大少爺才願意進食,可他半身不遂,你要太折騰,反而欲速則不達,還是等大少爺能下地了再行好事吧。反正已經入門了,來日方長。」

    蘆花見春燕同自己僵持,屋裡又有其他人幫腔。所謂擒賊先擒王,婆子們對春燕有所忌憚,蘆花已曉得春燕在郁家比婆子們的地位高,今日要不鎮住了這丫頭,立住腳,往後日子難過。

    便又道:「剛才大少爺不是說伺候我洗漱麼?」她搬出郁齊書剛才講過的話當令箭,說:「春燕,麻煩你去叫婆子打些熱水來,先伺候大少爺洗漱吧。頭臉都沒洗,眼睛裡有眼屎,嘴裡還有口氣呢,你就給他餵湯喝,這多不講究啊。你們家大少爺是個愛講究的人,你不知道麼?」

    這話說罷,就見郁齊書朝床裡頭側過了臉去,留給屋子裡所有人一個後腦勺。

    春燕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須臾,她終於起身,湯碗重重擱在桌上,低著頭快步出了房。

    本來也該是先洗漱再喝湯的,只是春燕看見郁齊書的床上躺著蘆花,郁齊書似乎又見好了,她心裡有鬼,不免就想在蘆花面前賣弄起自己的特殊地位來。

    哪裡知道,她碰上的並非村姑蘆花。

    這蘆花,她除了害臊和害怕,好像其他都不會,比如自卑、比如看人臉色、比如揣摩人心。

    很快,劉婆子提著熱水桶、拿著帕子就進屋了。

    「大少爺,婆子伺候你洗臉。」

    劉婆子將帕子丟木桶里繞了幾圈兒估摸著打濕了,再提起來揪干,然後乾脆利落地,一手抓住郁齊書的下巴將他的臉扳過來,一手將帕子啪的一下搭在他臉上,再一巴掌撲上去隔著帕子開始動作粗魯地揉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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