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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郁齊書的語氣沒有波瀾, 口吐這句毫無感情的話時,他仍舊閉著眼,看也不看蘆花。
他知道她沒出去, 他耳朵支棱著把劉婆子同她說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就只是, 早不說, 晚不說, 非得門關了後才說這話,麻煩不麻煩?出去還得再開一道門。所以,是真心要她滾的麼?
蘆花哪裡會想到這一層?她乍聞這「滾」字, 心裡頓時難過得要死。
齊書對她說「滾」, 她的小哥哥竟然這樣對她說話,刀子剜心呢。
才哭了一回, 但她自小就是水做的女人, 就見蘆花霧蒙蒙的眼睛一眨,霎時,大顆大顆的淚珠兒就又湧出了眼眶, 順著她白皙的臉頰快速滑落, 掛在下巴處要掉不掉。
蘆花肩膀聳動,吸了吸鼻子,抽泣著嬌怯怯地長喚:「哥---」
「滾!」這次郁齊書帶了氣。
她這樣的嬌喚一直是他的軟肋。
從前她總會在自己批評她學習不專、學業不好時這樣喚他, 然後他就會一瞬間心軟,什麼都原諒她。現在再聽,郁齊書也覺得一把利刃正在剜他的心,胸口處因此破了個大洞, 血汩汩地流, 痛不可抑。
兩人那一世最後的見面很不愉快, 郁齊書身心受到重創。從未苛責過蘆花的他, 將她罵得狗血淋頭。可惜,這是一把雙刃劍,嘴裡罵著蘆花,受傷最深的卻是自己。
回憶就在那一場痛罵中戛然而止。
他對蘆花是真的全然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熱情和真心,但他之於她,是可以輕易被現實打敗的可有可無。
她拍拍手轉身就可以離開,片葉不沾身,獨留他要收拾一地因她而攪出的爛攤子---他是郁家嫡長子,他努力拒絕婚事,長到二十六歲了還未娶妻生子。母親常常面對他垂淚,父親趁機拿他的婚事當直上青雲的雲梯,他終於妥協。本來已下定決心要各走各的陽關道,但她又非要再把他招回去顯擺新男友,致他回去後就將即將到手的富貴青雲路生生斬斷……
一切,都是因為她!
騙了我的感情,把我的生活和家庭弄得一團糟,如今還有什麼臉來我面前哭泣叫喚?
蘆花看郁齊書臉色鐵青,因為動了氣,他粗氣直喘,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想到他的身體狀況,蘆花害怕他就這麼一口氣上不來,不敢再喊,更不敢杵在他面前叫他看著厭煩,氣上加氣,就這麼被自己給氣死了,只得麻溜地趕緊滾了出去。
蘆花無處可去。
出了房門,看見劉婆子那幾個正坐在院裡的石桌邊磕著瓜子閒聊。
劉婆子等人早稀奇死洞房裡的情況了。
雖說已是深更半夜,白天為了大少爺倉促而就的婚事布置新房、打掃院子,一陣忙活。先頭幾天,因為初到牛家村,也是天天一大堆的活兒做,早就累得半死。這會兒又困又乏,但洞房新娘子無故大哭,跟著新郎官還罕見地大發脾氣,眾人這一下來了精神,都張大了眼,炯炯地盯著新房裡的動靜。
瞧見蘆花出來,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幾人臆想了各種洞房裡的情況,卻萬沒想到,自己幾個前腳剛出來,後腳新娘子竟然也被趕出了洞房。
這是新婚夜啊,新娘子竟然被新郎官趕出了洞房??好稀奇的事情,真正叫她們大開眼界。
蘆花出得房門,見劉婆子幾個聽到動靜後紛紛往自己這邊看來,一個個目中閃著興奮的光。
半夜被郁齊書趕出屋來,還被他家的婆子們看熱鬧,她自然沒好意思湊過去打堆。
蘆花極其沒面子,訕訕地轉開了眼,只當沒看見那幾人。
她左右看了看,也不講究,直接就在洞房房門外的門檻上坐了下來。
婆子們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看她笑話似的,這次就連那好事的劉婆子也沒過來對她噓寒問暖了,更不知道要走遠些迴避著點。
蘆花無地自容,抱著雙膝,頭臉都埋在膝蓋里,埋得低低的,不願叫人看見她紅腫的眼和臉上的淚痕。
腦子裡紛紛亂亂,各種想法走馬燈地換。
齊書這樣厭憎自己,明天她要何去何從?
哼,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討厭我,我正好可以明正言順地離開,那什麼你家裡買我花的錢,我可不會還你!
可是,好不容易遇到哥哥,就這麼離開嗎?帶著怨氣,帶著不舍,帶著恨意和愛意離開?都不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麼?
哥哥的身體情況不好,如果這一走,他就……不!寧願她死,也不要他死!
異世界的孤獨寂寞像一團寒涼的霧氣籠罩著蘆花,她忍不住哆嗦。
轉念又狠狠地想,如果沒遇到齊書還好,不至於叫她心裡升騰起一點希望的火苗。所以誰叫她遇上了呢?既然遇到了哥哥,無論他如何討厭自己,她都要纏著他!
她要變作菟絲花,一輩子永永遠遠纏著哥哥,再也不放開了!
可是,長大後,她已經有了羞恥之心,常常可恥於自己的臉皮厚呢。如果齊書真的真的很討厭她了,她有能耐做個恬不知恥的女人麼?就算一時能做,可能堅持多久?這樣不要臉,可以堅持多久呢?
……
一會兒的功夫,蘆花腦子裡就轉過無數念頭,各種要振作的、要放棄的、要堅持的念頭像風水一樣輪流轉動,但最後總在一念到郁齊書不確定的態度時就如泰山崩塌,然後前路和明天重新變得茫然,蘆花抱著膝蓋,慢慢就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