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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郁齊書閉著眼,鼻子抑制不住地發酸。正此時,耳朵一動,忽的聽到有人在近前說話,他倏地睜開了眼。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你還活著嗎?活著就吱個聲兒呀!」

    「……」郁齊書呼吸一滯。

    是蘆花!

    真的是她!!

    眼角的餘光已感覺到有搖晃的光影慢慢靠近他。

    那女人還在嘀咕:「你要是死了,可千萬別睜著眼睛啊,我怕鬼啊。」

    「我是個好人,我從來沒害過人,你千萬別嚇我啊。」

    「冤有頭債有主,你這麼年輕就死了,要是病死的,你就去找華佗。要是被人害死的,你成了鬼,肯定就知道誰是兇手了,你一定要找對人啊!」

    ……

    郁齊書聽得想笑。

    好,好,果然是你呢。

    你想我早點死,是麼?句句不離死字!

    他悲憤交加,當那盞燭火照亮了帳頂,床邊磨磨蹭蹭罩過來一團巨大的陰影時,他施施然轉過臉去。

    木架子床成圓月型,床頭擋在木隔板後面,蘆花唯有將燭台拿近些拿高些,人走到床沿邊才看得清楚床上人的樣貌。

    已經走到床邊,強做鎮定,蘆花抬高手裡的燭台,伸脖子往枕頭上的人快速瞄了一眼,然後就害怕地轉開了臉。

    晃那一眼,足夠她看了個大概。

    嗯,好像還沒變臉,皮膚白白的,挺正常的,不是死人那種青紫色。看來只是睡著了,睡得還挺沉。

    嗯,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長得是真好看也。

    嗯,他好像氣呼呼的……奇怪,睡著了人會有這個表情嗎?

    嗯,那人跟我小哥哥好像有幾分相似誒!

    哈哈,感覺長得好看的男人都跟我的小哥哥長得像是怎麼回事?莫不是我思之切,便看誰都是我小哥哥?

    嗯,好像他睜眼了?我沒看清,要不再偷看一眼?別怕別怕,他又不會吃了我。

    誒,等等!

    小哥哥……

    蘆花覺得自己的脖子變成了風車,要不轉動腦袋咋這麼難?吱嘎吱嘎,像風在吹動,風不夠大,臉半天轉不過去,一顆心砰砰地跳得很厲害。

    恍然間,她好像看到了深埋在心裡的那個人。

    會是他麼?

    不會是他吧,怎麼會呢?

    一定是我眼花了。

    時間無聲流逝,終於四目相對,蘆花一怔好久,手裡的燭台傾斜了而不自知,滾燙的燭油一滴滴靜悄悄落下,盡數都滴落到了郁齊書擱在床沿邊的右手手背上。

    郁齊書輕蹙了下眉頭,但他什麼也沒表示,就靜靜地把蘆花看著。

    眼淚自蘆花臉上滑落,和著燭淚一起也滴落到了郁齊書的手背上,他感覺也是滾燙的,燙到了他的心,心尖兒顫了顫。

    但他冷著臉,不願開口。

    這是對她的懲罰。

    不想認她。

    蘆花微微晃動腦袋,不信地喃喃:「做夢呢,我正在做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嘟囔中,燭台上那小半截蠟燭禁不住炙熱的火舌撩撥,緩緩癱軟融化,然後自燭台上掉落了下來。

    郁齊書眉頭皺得更深了,視線平放,看向掉在被子上那截半殘的蠟燭。

    沒熄,那一點要滅不滅的黃豆粒大小的燭火竟然撩著了被面,然後慢慢就燃起來了。

    他眉頭越蹙越緊,濃眉深鎖,在眉宇間糾結成千千結。

    視線緩緩抬高,又去看蘆花。

    發現她還是傻乎乎地把自己直勾勾瞄著,嘴裡嘟囔著不可能不可能,眼淚卻自臉頰嘩嘩地淌。

    什麼不可能?

    我活著不可能?還是你不想見到我,才說看見我這事兒是不可能的??

    他發狠地不願出聲,心裡想,燒吧,燒死我好了,好叫你一輩子記著我!

    火苗漸大,撩到了蘆花僵在半空的手,她痛得一發才驚醒過來。低頭一看,登時啊啊地跳起來就撲上床去,手忙腳亂地將火苗三兩下扑打熄滅了。

    這一攪合,兩個人真正地呈了面對面的姿勢。

    與其說蘆花趴在被子上,不如說她壓著郁齊書。

    兩張臉的距離不過一個拳頭大小,呼吸都可以聞見。

    這姿勢瞬間勾起了二人無數甜蜜的回憶。

    可是回憶越甜蜜,現實就越痛苦。

    剛熄了火的被面裊裊的冒著幾縷殘煙,郁齊書隔著青煙看蘆花,是他夢裡百轉千回念叨的人。胸口上有重量,她壓得他呼吸不穩,這人是真實地杵在他面前,不是夢裡了。

    蘆花也這麼想,她的小哥哥終於終於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還以為他一輩子都只會活在自己的回憶里。

    郁齊書抿直了薄唇,嘆息著重新閉上了眼睛。

    她還是那麼傻,都沒什麼變化。

    這時候怎麼只管發呆呢?

    對視的時間不過十幾秒,一會兒的功夫,但好像過了千年萬年之久,蘆花的腦子紛紛亂亂,她想起了自己同郁齊書提分手,想起了她忘不了郁齊書草草答應了個男生的表白,卻處處拿郁齊書同交往的對象做比較,然後嫌棄人家,她就是個渣女,甩了一個又一個;又想起齊書第一次吻她,那麼溫柔和霸道。此刻再看他重逢後,竟然對自己視而不見,又想起先前聽到的外頭那幾個大娘婆子們的議論,心裡痛苦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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