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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他忽然就想,不如就此離去?
遂自暴自棄,不願再瞧大夫了,雙腿上的棒傷自出京後也未再換過藥了,因此感染流膿、皮肉腐爛,他開始發高燒,一路上燒得稀里糊塗,竟然還留著條爛命捱到了鄉下。
不過,他餘下的時日也不會再多了。
本來是想安安靜靜地離開人世,母親卻非要給他找女人來沖喜。
這不是身體上的疾病,他的雙腿不過是鞭笞後的傷,骨頭斷了可以接,肌膚爛了它會長出新的血肉來,實在是他覺得生無可戀,所以沖喜有什麼意義?
當初奮不顧身要退了皇婚,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死了乾淨,也算是給皇上有了交代,天家的顏面挽回,父親可圖謀東山再起。
耳聽著他的新娘小口小聲地偷吃東西,吃得這麼輕快,郁齊書努力說服自己---願意嫁過來沖喜的,定然就是個貪圖錢財的。鄉下姑娘,除了身子清白,沒其他可取。若他沒娶她,她也就嫁個目不識丁的鄉下男人,吃糠咽菜,人生僅僅如此。他不用愧疚,更不用感到良心不安,說不定他新娘子的父母對他千恩萬謝呢,他是做了好事。
對面長條案几上的紅燭已燃去過半,橘紅色的火苗輕輕搖曳,燭光映照著滿屋子的紅,一切像在醉生夢死中。
郁齊書望著帳頂出了好一會兒神兒,他將短暫的人生過往在腦海了個過個遍,臨到最後,不可避免的,不受控制的,蘆花的音容笑貌浮在他眼前。
雙目逐漸赤紅,他心頭髮了陣狠,祈禱下一世再不要遇見她!
死,也是為了忘了她。
燭火還在輕晃,他的眼皮兒漸漸沉重。
第49章
蘆花全沒注意到床上人的那點細微動作。
紅豆糕吃完了, 她頂著喜帕又老老實實端坐了一陣。
入洞房快有一個時辰了吧,自始至終都沒人來理會過她。
從接親到拜堂,夫家處處透著壓抑的氣氛, 不過蘆花早知道了自己是來沖喜的, 自然能想到男方家裡是不可能請親朋好友來吃喜酒的, 鬧洞房什麼的就更不可能有了。再說病重的新郎官應該也經不起這樣的吵鬧和折騰, 就只怕吃著鬧著,紅事真成了白事。
但可是,她那位名義上的夫君連蓋頭也沒給她掀, 就有些奇怪了。
一直叫她干坐著, 哪有這樣入洞房的?
蘆花填飽了肚子,閒坐無聊, 有了心思關心自己這洞房要怎麼入。
離開潘家時, 劉桂香特別交代了蘆花不要自己把蓋頭掀起來,一來不合規矩。蓋頭本來是給新娘子遮羞用的,姑娘初為人婦、為人媳, 不免惶惑、緊張、羞怯, 用蓋頭遮住,可以緩解她的壓力。但你卻擅自掀開,這麼大膽不知羞, 若給夫家人瞧到了,少不得說她野,沒教養;二來不吉利。丈夫用桿秤挑蓋頭,就取個稱心如意的好兆頭, 寓意姑娘嫁過來, 日後夫妻、婆媳、妯娌關係都和諧美滿。
掀蓋頭是新郎的專利, 他人不能代勞。
桌上是備了桿秤的, 還有合卺酒。
不過不是沖喜來著麼?如果新郎官病得很重,已經不能自如行動,夫家人為了討個吉利,肯定會吩咐下人協助新郎官先把她頭上的蓋頭挑了再走。
但先前送她入屋的婆子出去前特意跟床上的人打了招呼,可見床上那位並未病重到連掀蓋頭這件事情都辦不到,所以,他怎么半晌都不出個聲兒?也沒聽到他翻個身啥的。
啊,難道是他因為生病,精力不濟,等不及做這件事情就已經睡著了???
蘆花腦子裡各種雜念,半憂半愁。
好嘛,你倒是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睡得好不舒坦,我要怎麼辦?難不成就這麼幹坐著坐一晚上嗎?
不知哪個角落裡的蛐蛐兒一直在叫喚,叫得蘆花心浮氣躁。
想了想,蘆花屁股左右磨蹭,在鋪了布墊的圓凳上整出了些不大不小的聲響兒。
她坐的位置距離床鋪也就兩三步遠,除了秋蟲啾啾,房間裡很安靜,她弄出的這點響兒絕對夠得著床上那人聽見的。
可,沒人回應她。
他還真睡著了?
時間悄悄流逝,夜已過半。
蘆花實在坐不住了,屏住呼吸,側身朝床,扶著桌子讓上半截身子儘量往前探,耳朵支棱起仔細聽。慢慢,臉色發白---床上那位似乎連呼吸的氣兒都沒有啊!
蘆花手足冰涼,頭皮發麻。
深深吐出一口氣,她悄悄取下了蓋頭,然後緩緩站起身來,努力抻長了脖子往床上看。
床上那人還是之前那樣子臉朝上躺著一動不動,好像姿勢都沒半點變化。最主要,蘆花眯著眼觀察了足有兩分鐘,她那位夫君的胸口沒見到有明顯起伏!
這人是不是多半已經死了???
這麼一想,蘆花登時駭然變色,捂著胸口目光亂晃,也不知道想要找個啥。
忽的又見到了這滿屋子的紅,想,這也太紅了……
紅艷艷的,鮮艷如滴,猶如潑血。
她不久前才成過一次親,還是直接在洞房裡醒過來的,那洞房裝扮得就不似如此。
據說紅色能辟邪,莫不是……其實那人早就已經死了???
否則怎麼會黃昏時候才接她過門啊?
因為鬼魂是晚上才出來活動的啊!
蘆花霎時駭得渾身寒毛直豎,這屋子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轉身就不管不顧往門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