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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默立一陣,只覺四周靜得出奇。

    蘆花有點害怕。

    雖看不見什麼情況,但院裡燈火通明,她眼帘前的紅蓋頭上有不住晃動的影子,顯然人多著呢。這些人的目光定然都投注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但是,他們盡皆屏息靜氣就有些奇怪了。即使偶有說話聲,也都小心拘著,好像生怕聲兒大點就嚇著了誰似的。

    就算沖喜,但也是喜事不是?怎麼都不快樂?

    此時天早已黑透,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可能晚上九點多鐘。大半夜的,不吹奏喜樂,也不放鞭炮,真是給活人娶新婦麼?

    蘆花再顫巍巍地干站了一會兒,有道尖細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開始吧,怎的還不開始?」

    聲響登時就多了,挪動桌椅的,盤盞磕碰的,腳步聲,衣服摩擦聲,想似因為此人的到來而都陷入了紛亂。

    緊跟著有道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來,帶著笑:「正等著常公公來觀禮呢。」

    隨即一道女聲諂媚地附和道:「是啊,常公公。真不好意思,這晚了,打攪到您歇息了吧?」

    先那把細嗓子說:「瞧你們兩口子,自家娶媳婦兒,幹嘛非得要等咱家到場才行?新人拜的是天地君親師,咱家哪樣都不占,又不拜咱家,哈哈哈哈……」

    那夫妻二人陪著乾笑了兩聲,聽得出笑聲尷尬。

    蘆花想,這常公公該是她夫家不能得罪的人物吧。

    常公公,常公公,公公,誰人叫公公……哎呀,是個太監吶!

    胡思亂想間,有腳步聲跑到跟前來小聲道:「大夫人說可以開始了。」

    是管家周保。

    身旁的張媽道:「好。」

    第46章

    蘆花便想, 開始了?怎麼開始?自己要怎麼做?……懷裡忽的被塞了個笨重的木缽。借著蓋頭下火光一看,那缽漆得黝黑髮亮,裡面裝滿了染成紅色的大米。

    這她懂, 劉桂香講過的。

    張媽一壁捉著她的手抓著大把大把的紅米往四面八方拋灑, 一壁嘴裡念念有詞。

    紅米撒完後, 黑缽被張媽拿走, 立刻又有人從旁端給蘆花一個木盤子。她雙手接過來,同樣沉甸甸的,晃動紅蓋頭借著火光一瞧, 盤子裡堆滿了銅錢。

    就著張媽的碎碎念, 這次蘆花自己主動朝著四個方向大把撒錢,有樣學樣, 心裡也默默念叨:「大鬼小鬼們, 這是給你們的花銷,拿了錢就趕緊走哈,莫在這裡張望流連……」

    完事後, 張媽走開了, 蘆花站在當場正有些不知所措,很快另有人走過來,朝她伸過來一隻手, 抓住了她的手。

    然後那隻手手上用了勁兒,好似要拉著她走。

    蘆花怔了怔。

    因為覺得那隻手有些小,比她的都還小,且觸感滑膩溫軟, 她忍不住反手抓住, 還捏了捏。

    那隻手拉她的動作登時停住, 跟著大力一甩, 便甩開了她的手。

    手的主人似乎生氣了……

    蘆花在蓋頭下訕訕地笑了下,想要道歉,張媽疾步走過來,低聲問道:「怎麼了?」

    蘆花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人似乎也無意回答這個問題,氣氛有些凝滯。

    張媽等了兩秒,壓低聲焦急地道:「我的小祖宗誒,都啥時候了,您就忍忍可好?很快就完事了!」

    這話顯然不是對自己說的,張媽用了敬語。

    她的話畢,蘆花就察覺手被張媽粗魯地復又硬塞進了那隻滑膩溫軟的小手裡。

    那手虛握了片刻,再度抓著蘆花往前帶去。

    蘆花完全是懵的,站著沒動。

    張媽自身後推了她一把,低斥道:「磨蹭什麼?趕緊跟上!」

    聽這話蘆花便大約明白了接下來的程序該就是跟著這隻手的主人行事,她於是提腳抬腿跟上對方。

    上了兩步台階,步入燈火通明的廳堂。

    蘆花自蓋頭下面看抓著自己的那隻手---手背上肌膚瑩潤雪白,五指芊芊---這絕不是一個男人的手,更不可能是個病重之人的手。

    視線再往下,見對方穿的似乎是長至腳踝的紅色長袍,袍子下擺露出了一雙鞋頭繡著鴛鴦的白底黑色緞面錦靴。

    這人到底是誰?

    疑惑間,聽見有司儀高喊:「一拜天地!」

    蘆花頓時恍惚不已。

    第一次成親,她是直接在新房裡舒醒過來的,渾渾噩噩,又驚又嚇,還被人掌摑,碰到的情節好似坐過山車,轉天才知道自己成親了,而丈夫已死。

    這一回,她從上花轎到入夫家門,至此時開始拜堂,她一直都很清醒。嫁人要有儀式感,分明今晚這流程才真的是成親啊。

    腦子一熱,蘆花又想,自今晚起,自己就不一樣了,是真正結過婚的女人了。

    那隻手放開了她,然後有人來捉著她的肩膀扳方向。

    聞聲氣兒,是張媽。

    蘆花慌忙回神,轉了個方向,面朝中庭杵著。

    張媽的手摸上了她的後脖子,暗暗使勁兒往下摁。蘆花不知其意,本能地用勁兒抵抗,聽見張媽在耳旁低斥:「傻了?跪拜天地啊!」

    蘆花一怔,花了兩秒鐘來理解什麼叫「跪拜天地」,再斜覷站在自己身旁著紅袍子的那個人,對方已經跪在地上,她看見了一道纖弱的背影。已較「他」慢了半拍,蘆花急忙雙膝一軟,也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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