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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蘆花還能再說什麼?

    這錢她若不趕緊拿著,只怕劉桂香內心更加不安。

    但是還是有點擔心:「可是您丈夫他……他一定會罵您的。」

    潘家寶早就罵過了。

    蘆花被關著的這間屋子同劉桂香夫妻的住房分別是潘家的東西廂房,中間隔著一個院壩,她只聽見了劉桂香的丈夫罵人,但是沒聽得清他因何事又罵她。

    潘家似乎每天都在謾罵人。

    「讓他罵!他如今也只能逞逞嘴上的威風了。要惹毛了我,我以後不給他做飯吃,有本事就打死我吧。不過,王婆子潘老頭年紀都大了,再想動手打我可就要先想想打死了我,他們還能服侍兒子幾年!」劉桂香發恨道。

    沉默了一陣,她又扭過臉來看著蘆花,柔聲說:「銀子被潘家那幾個狠的分乾淨了,連我男人也只拿到了一小半,他們欺負他癱了。我男人把大額銀票都藏在枕頭裡枕著睡覺,我要強行全拿走了,就是他不跟我拼命,那王婆子和潘仁貴也會找我拼命的,到時候反而連累你一起又被打。」

    蘆花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下來了,強笑道:「夠了,我用不用得上都不好說。您不是說我要去做主子的嗎?我以後吃穿用度,自有人給我打點好。」

    聞言,劉桂香就鬆了口氣。

    「你的眼淚咋這麼多?」見蘆花哭了,她抬手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好笑道:「你來我家天天哭,頓頓哭,就沒見你哪天沒哭過。我又沒打你罵你,你每回見到我也要哭。你這麼愛哭,以後可怎麼辦?堅強點,哭是最沒用的。」

    蘆花點點頭,慌忙抬起手背擦乾淨眼淚。

    然後劉桂香給她交代了些洞房裡的注意事項,又講了下該如何服侍丈夫和公婆的細枝末節。

    蘆花渾渾噩噩,聽了些,忘了些。

    末了,劉桂香咬著她的耳朵道:「如果你想跑,也一定要把盤纏、吃的穿的,還有怎麼跑,往哪裡跑這些全都要打算好了再跑。不然給人家抓回去,可能生不如死。」

    蘆花打了個寒噤,然後默默點了點頭。

    等到了黃昏時分,郁家的管家周保和著張媽、李進忠三人果然如約而至。

    這一回,他們還帶著一頂裝扮得大紅鮮艷、抬槓上繫著紅綢子的二人抬花轎。

    第45章

    蘆花沐著夕陽最後一縷餘暉, 坐在一頂逼仄的小轎里,低調地被抬入了郁家大宅門。

    她入門的整個過程就跟大戶人家買了個丫頭進屋沒多大區別。

    非要細說區別的話,可能就只是:一般丫頭是提著個小包袱被人領著從角門進入主人家, 而她這是打空手坐轎子自角門被抬進的主人家。

    大戶人家門戶多, 為的是講排場, 一般來說有三個門:大門、中門和角門。

    每個門怎麼進、誰能進, 當然也有講究---大門即正門,輕易不得開,除非是來了貴客、大人物之類, 或者主人家裡操辦大型莊重的儀式;中門是在大門旁邊開的一道門, 是家主日常進出用的;角門,顧名思義, 就是角落裡的門。怕影響高門大戶的觀瞻, 一般開在隱蔽背人處,與正大門隔得老遠,也稱「旁門」, 叫後門也說得過去。所謂旁門左道, 不太好聽,所以進出這道門的都是低賤之人---主子家裡的丫鬟和下人平時就走的這個門。

    說個笑話,都進門了, 蘆花到此時卻連婆家夫君姓甚名誰都還不知道呢。

    古人說話做事都怕犯忌諱,鄉下人因為沒見過世面,思想言行上更是拘謹小心得很,以至於連達官貴人的名姓都不敢直呼, 好像喚了人家名字就違法犯罪了似的。

    郁家是牛家村唯一的讀書人家, 還做過官, 官又大, 所以王婆子一家和李進忠談及時,口中都以「閣老大人」、「閣老家」等此類稱呼指代。

    ---「大官老爺家中三妻四妾平常得很,沒有大肆操辦婚禮,一來有可能是給庶子娶妻,二來,還真有可能是給病重的兒子沖喜的。」

    ---「官家娶兒媳婦,沒有納彩、問吉……早上看人,傍晚就接你進門,中間省了這麼多道程序,看來沖喜是真的。」

    劉桂香給蘆花說起的時候,常稱郁家「大官老爺家」、「官家」。

    「沖喜沖喜,乃是取『喜神臨門,諸邪迴避』之意。大致流程是---新娘子乘轎入府,於廳堂中對準四方各灑紅米一升並喜錢半貫,這叫做『打鬼』,然後再與病夫拜堂,最後送入洞房。」

    「既是娶你去沖喜,男人自然病得很重,下不了床,便不可能真的跟你拜堂的。所以這拜堂啊,是個假拜堂。我沒親歷過,更沒見過,這些都是聽人家說的。到時候你入了府,自有人告訴你一步步要怎麼做,你照做就是了。」

    關於沖喜,傳說也好,講究忌諱也罷,劉桂香將自己所知盡數都說給蘆花聽。

    大戶人家不缺錢,姑娘就算嫁過去便開始守寡,也不會再被發賣、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但是,命運也不可能好,她將鎖在高牆深宅內度過此生。

    可憐啊,這麼年輕就守寡,一輩子都體會不到做妻子做母親的滋味兒了。

    隱存著這個念頭,劉桂香閃著憐憫的目光將蘆花送上花轎。

    她卻不知,蘆花聽得稀奇得很,她的好奇心早已經大過了之前的害怕和對前景腳落不到實處的迷茫。坐進轎子裡,內心隱隱還有些期待和激動,蘆花一路上悄悄撩開轎帘子,透過縫隙往外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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