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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到了牛家村,常公公立刻下達了最後通牒:「兩日之內必須婚娶!立刻吩咐下人布置新房,準備迎接新娘子入門。難道還真叫女方嫁給死人牌位啊?你們不在乎,咱家可嫌晦氣得很!」
自郁齊書出事以來,郁泓因著官途毀於一旦,十幾天了,他根本連看都沒去看過兒子一眼。
馮慧茹深知丈夫在極度失意中,一邊又心痛兒子,她夾在丈夫和兒子中間,身心俱疲,人瘦了很多,可仍強撐著主持這個家。
那常太監知道柿子專揀軟的捏,日日給她施壓。實在無法,馮慧茹唯有硬著頭皮去找郁泓商量。
不成想,郁泓暴怒,「還商量什麼?商量婚事怎麼辦?難不成還要我大張旗鼓地去邀請舊日同僚、四方鄉紳都來吃我兒子的喜酒嗎?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郁泓的兒子娶了個村婦?你如此愚蠢,也配做當家主母?」
馮慧茹得了一頓狗血淋頭的叱罵,內心既痛又恨,捂著嘴慟哭一場。
爹娘就在他的車轎外面爭吵,渾渾噩噩中的郁齊書聽得一清二楚。
自接了那樣一道聖旨後他就再也沒說過話,他像個死物一般苟延殘喘著。
最後他聽見母親靠近他的車架輕輕喊了聲「齊書」,母親可能是在探他是否還活著。他竭力扯出個苦澀的笑,輕快地答應了一聲。母親便撩開車帘子鑽進來,拉著他的手又把淚水淌了半日。
這個女人只怕把一生的淚水在幾天之內都流盡了吧。
娶什麼娶啊……就是皇女都他不想娶,又怎麼會娶個村婦?可如果他還活著,他就會禍害一個無辜的女人。
他已經害了父親,害了郁家,所以他請求母親放他離開,「娘,別折騰了,讓我走了乾淨。屆時到了牛家村你就給我大辦喪事,相信都那樣了,應該沒哪家人還願意把姑娘嫁進來,那常餘慶也就沒辦法了。他也許可以逼我強娶,但是他卻不能逼人強嫁對不對?聖旨是給我下的。」
「可是,……」
可是不娶不行了啊,都到了牛家村,他竟然還活著。
他這一口氣吊得可真是長。
連身上所受杖刑的傷都跟他作對,竟然有好轉的跡象,似乎在結痂了,他感覺到繃帶下的後股隱隱發癢,想撓。
金鑾殿上的暴風驟雨已經過去了十多天,帷幔外面,郁家的風雨沒有停歇。
得了教訓,馮慧茹自不會對外人道自己兒子乃是奉旨限期娶村婦,對李進忠只說是找個姑娘給她病重的兒子沖喜,這樣說於郁家而言會體面點。
想她兒子真是可憐啊,狀元郎出身,長得又好,要不是忤逆了皇上,給打殘了,成了廢人,哪會給個低賤的女人糟蹋?
周保是京城人士,他對牛家村不熟悉,這件事情只能託付給李進忠去辦。
她給的銀子多,指望李進忠能儘量尋個長得好點的乾淨的女人來,慶幸沒叫她失望。
「沒纏足也沒關係,她畢竟是鄉下丫頭,要干農活的,家裡又有病重的父母要照顧,沒辦法講究太多。」周保和張媽匯報完,馮慧茹如此添補道。
等了一陣,不見兒子有問題要問,馮慧茹嘆著氣揮退了二人。
等到張媽將房門關上,馮慧茹在床沿邊坐下來,看著趴在枕頭上一動不動的人,輕問道:「齊書,你真是鐵了心要舍了母親而去嗎?」
床上的人終於有了一點動靜。
他的脊背聳動,自枕頭上努力側過臉來,微張口,發出哳啞的聲音,「我都這樣了,興許熬不過今晚,何必再去禍害別人?」
這話是他第二遍說了。
郁齊書無聲嘆息。
說了也是白說。
他已不能為力,新娘子就要進郁家門了。下人已經將他住的這間屋子布置成洞房模樣,滿眼都是紅色,他為那個倒霉的女人默哀。
馮慧茹本已說服自己,叫兒子娶個村婦也沒什麼,暫且過了眼前這關,早點打發走那個催命無常一樣的常公公,將來她再給齊書挑個好的女人。但她此刻看兒子,他本就一心求死,這會兒他臉色慘白如鬼,只怕他是迴光返照了。
成親倒可能還真成了給他沖喜。
想到此,馮慧茹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哽咽得語不成調,「你到這時候就只想著為那個陌生女人好,一點沒想過母親?……算了,我只當沒生過你這個不孝子。你是想死也好,死不了賴活著也好,反正人我是一定要給你接回來的,今晚上就成親。好歹生前你有過女人了,如果尚未娶妻就去投胎,下輩子你還是個孤苦伶仃的命。」
第43章
蘆花墊著腳尖兒, 扒著自外面釘死的木頭窗框,耳朵緊貼在窗戶紙上努力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院兒里正雞飛狗跳,什麼樣難聽惡毒的罵人話都有。
潘家死了獨孫, 癱了兒子, 王婆子養老的問題就只能指望她女兒潘鳳嬌了。潘鳳嬌同李進忠談好價錢後去給母親一說, 王婆子沒有不聽她的。
拐來的孫兒媳婦賣了一千二百兩, 李進忠先一大清早領了周保和張媽來看了人,一個時辰後他便再來將錢給了,說定好晚點就來抬人入門兒---這是後話。
只說那一千二百兩是潘鳳嬌交到王婆子手上的, 中間過了一道手。
銀子是裝在布袋子裡交給的她。
王婆子拿到錢袋子, 先顛了顛分量,覺得有些輕巧了, 緊皺的眉頭能夾死一隻蒼蠅。她當即扯開袋子將裡面的幾張銀票和十幾兩散碎銀錁子悉數倒出來, 攤在桌子上仔仔細細點了兩遍,愣了:「不是說好的一千二百兩?怎麼只八百兩?那姓李的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