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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這麼多年的感情, 並非是說斷就能斷的。
蘆花苦苦哀求,楊芳也非鐵石心腸。
「隨便你吧,反正,媽媽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的。」
「媽---」
初戰告捷。
但是,事情並未向好發展。
「還是不行嗎?」
「嗯。」
「為什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
郁齊書和蘆花兩人想了很多辦法,實驗了無數次,在不同的地方選擇不同時間和方式跨越界限,院牆角落、銀杏樹、竹籬笆、月季牆、鐵柵門;騎自行車、踩滑板車、特意搞來超市的推推車;便裝出行、化妝出行,差點要裸身出行;陰雨天、雷雨天、無風夜、有風夜……各種時間、地點、方式都試過了,但都無法改變現狀---他只要一出楊家別墅的範圍就看不見人影、聽不到聲音,退回界限,聲色手腳,俱全。
「沒關係,你出不去也沒關係。以後你就當個家庭婦男好了,哈哈。」蘆花說。
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郁齊書聽。
她在強顏歡笑,郁齊書怎麼看不出?但他什麼也沒說。
心裡完全沒有把握這種無畏的堅持能支撐多久。
果不其然。
又一次,蘆花在學校生病了,醫務室自己去吊鹽水,無人照顧。
看著臨床的妹子,人家男朋友鞍前馬後地伺候,蘆花對不能隨時召喚到身邊來的郁齊書頗有怨言。
心裡的感受說給郁齊書聽,郁齊書什麼也不能承諾,連安慰的話聽起來好像都很敷衍,蘆花便對他愈加失望了。
她在校園裡形單影隻,拒絕了向星辰的求愛,還有其他很多男生的追求。雖然回家就能跟郁齊書膩膩歪歪,表面上他滿足了她對愛情的所有幻想。可是,生活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逐漸將這個問題的難處全面而迅速擴大,像心頭生了根刺,越長越粗壯,心都戳出了個大窟窿。
蘆花越來越茫然,再不能如一開始那麼堅如磐石。
她才二十歲,難道以後半生,數十年,她都同這個走不出楊家宅子的男人生活?
她以後再度生病了怎麼辦?她的孩子生病了又怎麼辦?
她想要出差回家的時候,有人能去機場接她;她想要在加班晚了的時候,有人去公司里接她;她想要同伴侶一起去看電影,去參加朋友婚禮,去旅遊,去圖書館,去逛商場,去咖啡館小意矯情地喝一杯現磨咖啡,度過一個懶洋洋的午後……所有一切很小的很平常很簡單的陪伴,郁齊書都不能給她,明明這些要求都好小好小。
痛定思痛,蘆花最後一次播種。
又是幾個月不見面了。
記得上次時隔數月,是為了讓蘆花好好考大學。
這一次……
郁齊書看蘆花一臉哀淒,已猜到了她的心思。
跨出花盆後,他就不再前進半步。
目中死氣沉沉,溢滿了悲哀。
看蘆花,她亦如是。
他當然不想了斷,但他能怎麼辦?
他可以辦到很多事情,但獨獨沒辦法陪她走出這個院落。
可悲。
兩個人沉默相對良久,終是蘆花先開口:「你怎麼瘦了?」
「……」郁齊書不說話,靜等著。
都瘦了。
蘆花兩隻眼睛,眼眶周圍發黑,一看就知道她長期沒睡好。長頭髮也是亂糟糟的,好像許久不曾打理過的樣子。
整個人形容枯槁,瘦了好大一圈兒。
蘆花也知道這種開場白多麼無聊,明知故問。
她於是道:「哥,我找你來……是想跟你告別的,昨天有個男孩子向我表白了。他長得白白淨淨,學習好,人品也不錯,我對他也有點好感,所以……所以我答應他的追求了……所以,我不能再跟你見面了。如果一直跟你糾纏不清,就對不起我的男朋友。」
「……好。」郁齊書爽快地答應了。
早已猜到這個結局了,無需問句為什麼,而任何挽留的話也都是徒然。
郁齊書點點頭,「聽你的,以後我們就永遠不再見面了。你放心,我回去後,也會遵從家人的意願,去那戶貴女家提親。我已經二十三歲,婚事沒辦法再拖下去了。」
「……」蘆花嘴裡發苦,每個字從口中說出去,都好像在吐刀子,傷人又傷己,「哥這麼厲害,有本事,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那,那我就祝你和那個她……白頭永偕,早生貴子吧。」
「謝謝,你也要一樣。」
蘆花:「……」
晚上,郁齊書做了個夢。
在夢裡,他先是聽見一個徐徐的、溫婉的女人聲音響起來,聽內容,她仿似在念童謠----農民伯伯把玉米種在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農民伯伯把花生種在地里,到了秋天,花生熟了,收穫了很多花生。小貓看見了,就把小魚種在地里。它想,到了秋天,它一定會收穫很多很多小魚……
他在夢裡睜開眼來,發現自己站在二樓樓梯上。
他扶著欄杆,慢慢步下樓梯,然後夢中的景象漸漸清晰。
他看見樓下寬敞的大客廳里,有個虎頭虎腦的小女孩兒,她穿著花裙子,脖子上掛著一串很誇張的碩大的珍珠項鍊,額頭上的鑲鑽發箍在水晶吊燈下閃閃發亮。
那小女孩兒正努力地揚起她肉乎乎的小臉蛋兒,兩隻手都扯著女人的褲腿,說:「媽媽媽媽,我要種個小哥哥在地里!到了秋天,我也要收穫很多很多的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