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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郁大老爺的臉色如寒冰遇艷陽,瞬間融化成春水。
他疾步迎上前去,接住女人的身子:「小蓮,你怎麼來了?你前兒個受的寒,到今日尚未好,應該多在屋裡待著。」
女人美目顧盼:「老爺,姐姐素來教導孩子有方,你怎麼可以那樣說她?再說,齊書他人雖小,可是極懂事,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他說頭痛起不來,那肯定是真的了,你要相信他。」
這話聽得出,她早已經在外面將兩個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母親在任何時候都很淡然,溫婉而儀態端莊,但唯獨面對這個李小蓮,她就像一頭容易發怒的獅子,隨時隨地一觸即發地發狂。
當即就怒喝道:「李小蓮,你少在郁泓面前裝好人!」
郁泓臉色一沉,「慧如,你怎麼這麼容不得人?小蓮早日入了我郁家,都已經為我生育了一兒一女……」
再這樣下去,定然沒完沒了了。
郁齊書暗自嘆氣,開口道:「娘,您回去吧,我去堂前跪著。這件事情是孩兒的錯,無論什麼理由,孩兒來遲了,耽誤了功課就是耽誤了功課,這是事實。您走吧,我一定會跪到父親消氣為止的。」
「齊書----」
郁齊書不再理會屋內的齟齬,轉身出了房門,到院子裡跪了下來,面朝北,身姿筆挺,像一棵小松。
軒窗大敞,眾人的目光穿過窗框,都看到了他不卑不亢的小小身影。
郁泓十分滿意,捋著鬍鬚:「瞧,孩子都比你這婦人懂事多了。大丈夫,沒那麼多藉口,勇氣和骨氣都是他必須要擁有的東西。相信我,慧茹,在我的教導下,齊書一定能繼承我郁泓的志向,將來在官場上宏圖大展。」
馮慧茹的淚珠大顆滾落,只默默抹淚。
李小蓮垂下了眼睫,無人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和嫉恨。
總是這樣,一到關鍵時候,他心裡覺得能出人頭地的還是那個郁齊書!
那廂,她的兒子,郁齊山,正低著頭在寫字,自始至終沒太過頭,理會屋內屋外的人和事。
只是,後來,不知道郁泓是要刻意磨鍊他這個嫡子的意志,還是他陪李小蓮回房後就脫不開身了,到了午飯時辰,郁齊書仍舊在院子裡跪著,無人來叫他起身。
頭頂上的太陽愈發熾烈,快入夏了,陽光也分外耀眼。
郁齊書跪得膝蓋發麻,挺直的身板也發酸發木,視線有些昏沉,腦袋沉重。
閉著眼的時候,聽覺十分靈敏。
來了個小人兒。
郁齊煙。
父親心頭所愛那李小蓮生的次女。
遠遠的,就在走廊那邊叫道:「你幹嘛跪著?」
他不答,也不睜眼看。
「喂,我問你話呢!聾子?」
想是她一個人,無人從旁周旋。
女孩兒氣他不說話,忽的朝他用力砸過來一樣東西。
郁齊書只覺臉頰處生風,須臾,左臉上驟然一陣鈍痛。
他發麻的身體因著這一重擊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癱倒在地。
睜開眼看去,一隻彩色的蹴鞠在他面前五六步遠處滾動。
郁齊煙跑過來,叉腰站在他身邊:「你是啞巴?本小姐問你話,你竟不答,活該!」
十分沒禮貌。
名義上,兩人還是兄妹。
因為母親的關係,從前郁齊書從不會正眼瞧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今天他看了她兩眼。
跟蘆花差不多的年紀,明明該懵懂無知,該天真無邪,該純良可愛,可她為什麼就是這麼讓人討厭呢?
等到身體上的麻木緩過勁兒去,郁齊書從地上爬起身,走過去撿起了那隻蹴鞠。他回頭,再看了郁齊煙一眼,忽的冷冷笑了笑,然後起跑兩步,將那隻球狠狠擲向了院牆外。
郁齊煙驚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哇哇大哭。
眾人聞得哭聲跑出來看。
郁齊煙急忙告狀:「爹、娘,他又欺負我!他把我的球扔到院子外面去了!」
郁泓張口就要斥責,郁齊書轉向眾人。
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半邊臉青腫的模樣。
郁齊煙因為是郁泓目前唯一的女兒,又是最小的一個,被視若掌上明珠,小小年紀,被慣養得驕橫跋扈。
這一看,都心知肚明。
眾目睽睽,無可狡辯。
李小蓮忙叫丫頭將小姐抱走。
其餘人等也默默迴避。
院中父子對峙。
良久,郁泓張口又張口,最後只是道:「你的褲子髒了,去換一身,趕緊到前廳來用飯吧。」
說罷,甩袖而走。
郁齊書不再跪,也沒去換衣服,他徑直去找母親。
「娘,孩兒有個問題不明白,想請教您。」
「是什麼?」
「外公目前還在廟堂身居高位,他還是皇上的老師,有這樣的娘家,您為何在郁家還要看爹的臉色行事?」
郁齊書沒有明說的是---郁泓能發跡,除了會讀書,當年拜在外公門下做學生,進一步娶了母親,這才是他升官發財最根本的原因。否則他一個窮書生,如何在廟堂之高混得風生水起?
但是,他不忍心點醒母親,其實當年父親就不一定是因為喜歡她而求娶她的。
「不過,孩兒最最不明白的是---您是正室,她是妾室。妾是什麼?妾不過是比奴僕的地位高一點點而已,但終究還是個下人,遠不到你一個正室還要受妾室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