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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6:20 作者: 秦箏趙瑟
郁齊書霎時紅了耳根。
春燕的話,他聽得懂。
本朝律法規定,男子十六歲娶妻,不過民間十二三歲就開始說親的不勝枚舉。因此日常里,身為男兒的他,即使童稚,丫鬟僕婦也會背著大人對他說一些帶葷的玩笑話。
忍不住將衣襟口捏緊了些,「娘,您和春燕能不能迴避一下?孩兒想起床了……」
馮慧茹毫不理會,「你的丫頭給我說你早飯時還未起床,後來三催四請,怎麼喊也喊不醒。我還以為你生病了,親自跑來一看,原來你是在呼呼大睡呢!」
本來是想藉口說生病來著,聽這話,郁齊書只得閉了嘴,由著母親數落。
其實也不外乎是平時那些話----
「你看看側室生的那好兒子,比你就大三個月,人家天不亮就在練字了!你爹今日得空,正要審查你們這個月的學業,結果你偏偏在這時候睡大覺!齊書,你這樣不爭氣,是想氣死娘親嗎?」
「雖然你不是長子,可你是嫡子!無論如何,你不能在那對母子面前丟了娘的臉面!」
「你爹是進士出身,但他不是狀元,你外公可是狀元吶。齊書,娘就只希望你能像外公一樣考個狀元出來,好叫你爹對你刮目相看。」
「你爹偏心,到時候你和那側室兒子都大了,他在家產分配上肯定也會偏心的。如果你爭氣點,以後你考狀元入翰林院,成家立業,咱不靠郁家這份薄產過日子,咱就靠自己的本事活得滋滋潤潤,氣死那個鄉下出來的女人!」
……
她的眉頭永遠深鎖著,面色晦暗,眼角有皺紋。
才二十二歲的女人,可是看著比二十五六歲的楊芳見老了十歲不止。
春燕都聽不下去了,從旁勸:「少爺他平時很用功,廢寢忘食。昨晚下了雨,他多半又開著窗子秉燭夜讀了,定然風寒入體……也就偶爾一回起晚了,夫人,你就饒了他吧。」
郁齊書暗暗深吸了口氣,趁機道:「春燕說的正是。娘,孩兒昨晚確實是用功過甚,窗子一直開著,被吹了點邪風。早起的時候我就覺得頭腦昏沉,還有點痛,就小憩了一下,誰知道就這麼睡過去了。不過現在好多了,今天我會加倍努力將落下的功課補上的。」
聞言,馮慧茹嚴厲的神色明顯和緩。
她的兒子向來不撒謊,正直,應該是真的。
「別的娘親就不多說了,記住一句話---你是嫡出,無論如何,郁家的榮耀一定要你來延續。」
「嗯,孩兒謹記在心。」
穿戴齊整,洗漱完畢,吃了早飯……也沒吃兩口,郁齊書實在受不了母親火熱的目光無聲催促,匆匆趕往書房去。
她那夫君一向待兒子嚴苛,馮慧茹不放心,緊隨後面跟了去。
尚還在院子裡,未見人影,已聞笑聲。
再到春燕捲起珠簾,母子二人進入闊氣的書房,屋內的和樂融融立刻冰凍了。
郁家大少爺郁齊山坐在書桌後面,郁家家主郁泓站在他身旁,彎著腰在看兒子的文章。聞得有人不請自入,他直起身,負手而立,怒目瞪著來人。
郁齊山對來者卻是視而不見,拖過來一張宣紙,自顧自練起了書法。
一旁的教書先生打破僵局,「啊,齊書,你來了?正等你呢。過去坐下吧,我們這就開始上課。」
馮慧茹沖先生感激地點了點頭,再看書桌後面的那個孩子。
接回來郁家不過兩年,就從一個瘦乾的猴子給養得白白胖胖的,穿得比齊書還好,她心裡一陣發恨。
轉向郁泓,強笑道:「老爺,齊書昨晚受了風寒,早上醒的時候感覺有些頭痛就再多睡了會兒,所以現在才來……」
「去堂前跪著。」郁泓冷冷道。
「老爺……」
「你住嘴!」郁泓突然發飆,「慈母多敗兒!枉你還是出身翰林世家的女子,也不懂這句話嗎?」
「敗兒?你說我的齊書是敗兒?」馮慧茹臉色煞白,身體顫抖,「郁泓,齊書不過僅僅遲到了一回,你就說他是敗兒?他敗了什麼了?郁家的家產還是你的官位?!」
郁泓自知理虧,氣弱地轉了話頭:「偷懶了就是偷懶了,有一就有二。如果今天我不給他懲罰,他以後還得了?」
「你憑什麼這麼斷定?!」
郁泓氣急敗壞:「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管教兒子,你少插嘴!」
馮慧茹開始抹淚:「你變了。那對母子沒入門前,你對我們倆娘兒多好啊,重話都沒說過半個字的……」
「外人在,你說這些,丟臉不丟臉?!」
教書先生尷尬得無地自容。
郁齊書已經麻木。
這種情形,他已習以為常。
今日是他遲到為由頭,往日可能是為著一口飯菜,為著娘一個慢了一拍的伺候他脫衣服的動作,父親總找藉口數落母親的不是。
也不知道他想要達到個什麼目的,反正就是看什麼都不順眼,娘活得越來越謹小慎微。
「老爺----」
爭執聲止於一聲嬌喚。
珠簾外,來了個美婦人,由著兩個丫鬟左右攙扶,她如弱柳迎風,款款搖擺著步入書房。
來自鄉下的村姑,自攀上郁泓,早已經脫胎換骨,被富養成了一朵嬌嫩的茉莉花。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