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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20:42 作者: 歸山玉
「沒爹娘養的孩子,腦子都不好哈哈。」
「……」
周子息倒是不在意,因為他專心吃飯壓根沒注意後邊的談話。
秋朗抹了把嘴,轉身走去,一腳把說壞話的孩子們飯桌踹翻,跟他們打起來。
忍一忍?忍個屁!
周子息看了眼打架的秋朗,又轉回頭去,繼續吃飯,等吃完了才去幫忙。
凡事都得吃完飯再說。
按照秋朗的脾氣,低調做事是不行的,有誰敢說周子息是傻子或者孤兒,都得挨他一頓揍。
兩人在武院努力學習,除了平日跟關係不好的學生們吵嘴打架外,也算安安分分。
周子息在武院學到了很多東西,腦子裡思考的問題也多了起來,他開始變得沉靜,明亮純淨的眼眸也多了幾分深思。
在武院的三年時間裡,他成長得很快,似乎把從前幾年缺失的東西都補回來了。
周子息愛待在武院的藏書閣里,只有秋朗能找到他,還能在他看書的時候在旁邊碎碎念不被打。
「你還忙著異想天開呢?」少年靠著椅背雙手枕在腦後,雙腳搭在桌上懶散地搖晃著,「地鬼變成人,從未有過的事,也不可能。」
「你不如想想怎麼把人變成地鬼。」
周子息坐在陽光下翻著書頁,低聲道:「你沒有想做的事嗎?」
「有啊。」秋朗輕抬下巴,「活著。」
周子息抬頭看他,秋朗眯著眼:「我無時無刻都在為這一個願望努力。」
「秋朗。」周子息認真道,「你真的很愛講大道理。」
秋朗:「……」
他抹了把臉,茫然道:「有嗎?」
還不自知。
*
最初只是為了活著。
可想要在這世界活下去,對地鬼來說有些艱難。
周子息因為過於信任他的老師,研究地鬼如何變成人的事也沒有隱瞞,老師卻從他的行為中察覺出微妙的不對勁,漸漸地心生戒備,甚至試探。
老師給了他一杯毒水,周子息毫無所覺地喝了。
看著死而復生的學生,老師痛心疾首,悔恨又憤怒,認為自己這三年來的真心相待都被狡猾的地鬼所欺騙。
面對心中尊敬的老師的殺招,周子息臉色慘白地站在原地,他也不可能想到老師會以毒水試探自己。
萬一他不是地鬼,沒法復活呢?
不,在決定以毒水試探的那瞬間,老師就已經認定他是地鬼了吧。
周子息沒能與老師動手,重傷倒地,被趕來的武監盟監察使困住。
在這天夜裡,他餘光瞥見的是老師對他失望至極的臉,和決然轉身的背影。
秋朗沒能來救他,因為周子息地鬼身份被暴露,導致他之前被武監盟追殺的事也暴露,自身難保。
周子息被關在武監盟分部牢獄中,因為地鬼的特殊,監察使們殺不死他,只能困住。
先讓地鬼處於瀕死狀態,沒有能力逃脫,算著時間等他死後復活的瞬間,又碾碎他的四肢,剝奪行動力,再次進入瀕死狀態,如此反覆。
周子息被帶走的第一天還會想,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讓老師如此失望?
他是地鬼,他天生與老師等人不同,可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想辦法改變了啊!
我也想變得像老師一樣,成為像老師一樣的人啊!
難道這也是錯的嗎?
很快他就沒時間去思考這些。
被折斷手腳的劇痛讓他根本沒精力多想,星脈力量被封印,全身都被碾碎,只能狼狽屈辱地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地鬼痛苦地哀嚎慘叫落在監察使等人耳中還覺得吵鬧,抱怨著要每天按時來打斷這傢伙的手腳很麻煩。
周子息被關在封印力量的法陣中,一次次死去又復活。
為了不那麼無聊,監察使們會給自己找樂子,討論著讓地鬼怎麼死才有趣,各種奇怪的、痛苦的死法,毫無心理負擔地在這個被當做怪物的少年身上試驗。
他又不是人。
人們是這麼想的,所以理直氣壯。
武監盟不可能抓到一個地鬼就送走,都是湊到某個數量後再一起押送去處理他們的地方。
平時壓力大,想要發泄的監察使們會拿著棍子來狠狠敲打地鬼出氣,也有部分監察使為了賺點小錢,給那些喜歡獵奇事物的有錢人開後門,讓他們也來體驗一番虐殺地鬼的樂趣。
這牢里關了兩隻地鬼。
周子息沒見過關在隔壁的地鬼,卻能從慘叫和監察使的談話中知曉是個女孩。
那女孩似乎被折磨的腦子出了問題,有時只會哭喊求饒,有時卻會破口大罵。
周子息不知道在這昏暗陰沉的地牢中待了多久,每一次死亡後都覺得時間被拉長似已經過了四五十年。
山夫一家和武院老師在他的記憶中變得遙遠,變得深刻的則是每一次睜開眼都能看見的監察使和戴著面具來虐殺地鬼的體驗者。
他們醜陋、刻薄、殘忍,他們也是人,這就是你想成為的『人』嗎?
我到底做了什麼需要被如此對待?
你們又憑什麼?
周子息睜開血粼粼的眼,余光中有隨著燈火搖晃的影子。
——要殺了他們嗎?
周子息喉頭微動。
那影子搖晃著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