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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2:33:04 作者: Llosa
    「還好吧,」林孟商說,「他確實有幼稚的地方,但也有比我成熟的地方。我雖然比他大了十歲,但在感情上並沒有多出什麼經驗,不如說他在這方面比我更果斷。」

    「但是這個年紀對人生社會總是想得過於簡單,」馮諾一說,「經歷過毒打的社畜和還沒工作的學生看世界的眼光是不一樣的。」

    「你28了不也沒工作,而且你的世界觀和十年前也沒什麼區別。」

    對面又炸起毛來:「嘿!你這人!」

    「我只是覺得,不用去預設這些困難,就算真遇到了,那就試著解決。即使最後解決不了,也沒道理因為這點對未來虛幻的擔憂,就放棄當下可能得到的幸福。」

    「你這不是想的挺好的嘛,」馮諾一說,「那你磨嘰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我需要一點時間搞清楚自己的感情到底能發展到什麼地步。」

    「好吧,」馮諾一看了眼手機屏幕,「你是當事人,當然得你自己決定。」

    林孟商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棋盤,突然伸出手,飛速地拿過了馮諾一放在桌子邊緣的手機。

    「欸!」馮諾一瞪圓的眼睛有些心虛,「你幹什麼?」

    林孟商冷靜地把屏幕轉過來,像呈堂證供一樣放在對方面前:「你作弊了吧。」

    手機上赫然顯示著一個西洋棋棋盤,上面棋子的排布和桌上的如出一轍。很明顯馮諾一在戰局開始時就在軟體上複製林孟商的棋步,並且根據軟體的反應來安排自己的對策。

    「我說你今天怎麼突然水平大漲,」林孟商帶著些微譴責說,「原來我是在跟電腦下棋。」

    「我又下不過你,讓我先手也沒用,」馮諾一有些委屈,「你是積分2600多,有國際排名的人,我能跟你下成殘局已經很厲害了好嗎?」

    「你很有天賦,就是不肯好好練而已。」

    「你太高看我了,我再練水平也就那樣,」馮諾一捏著棋子一個個放回去,「而且我不喜歡下棋。」

    「下次我們可以換個你比較擅長的,比如圍棋。」

    馮諾一耷拉著腦袋,囁嚅道:「我對圍棋有心理陰影。」

    和大多數被逼著上興趣班的孩子一樣,馮諾一對陪伴自己度過童年的圍棋沒有什麼好印象,成年之後儘可能地遠離並劃清界限。

    「我們下次可以換點有趣的活動?」馮諾一試探著問。

    林孟商想了想說:「我最近對西班牙語有點興趣。」

    「這是可以集體做的活動嗎?」

    「我可以教你用直尺和圓規畫正三十五邊形。」

    馮諾一絕望地捂住眼睛:「答應我,如果他能堅持追你三個月,你就千萬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林孟商有些受傷:「我這個人有那麼無趣嗎?」

    「不是,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而已,但是你的生活方式跟絕大多數人差距都太大了,」馮諾一說,「能在這種毫無交集的情況下堅持這麼久,他挺不容易的。」

    林孟商也認可這個說法,畢竟對方可是聽了他兩周流體力學的人。他在心裡有一個計劃,在接下來幾周他會儘量創造見面的機會,看進一步的相處和了解能不能增進感情基礎。

    然而人生總是充滿了各種意外,讓人猝不及防又無可奈何。就像在一個暮靄沉沉的傍晚,林孟商從學校回到家,發現門前立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旁邊還有一個身量很高的年輕人瀟灑地靠著牆,正就著手機熱火朝天地打遊戲。

    林孟商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他因為過強的既視感眩暈了一會兒,然後帶著僥倖的語氣問:「你沒有離家出走吧?」

    季青臨在捕捉到他襯衣下擺的一剎那就立刻放下了手機,像站軍姿一樣筆直地立著,然後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

    「那這兩個箱子是怎麼回事?」林孟商盯著這倆擁堵走廊增加消防隱患的東西。

    「哦,」季青臨拍了拍行李箱頂部,「是我的衣服。」

    「你要出國?」

    「不是,」季青臨說,「我得從家裡搬出來。」

    「你不是沒有離家出走嗎?」

    「我沒有主動出走,」季青臨說,「我是被家裡趕出來的。」

    林孟商茫然地站在樓道口,頂著夏日的悶熱和一位流浪的財閥少爺面面相覷。他對豪門辛酸沒什麼想像力,要是馮諾一在,這會兒已經腦補了一千萬字狗血同人了。

    然後流落街頭的少爺忐忑地開口,目光可憐又謙卑:「所以我最近能住在你這嗎?」

    林孟商沒有反應,他還在消化「逐出家門」這一驚天巨瓜,沒來得及為下一個問題而震驚。

    「哦,還有,」季青臨掀開了放在行李箱頂上的包,一隻毛茸茸的貓腦袋探出來,「它也沒有地方去,所以……」

    林孟商的思維被迫跳躍兩個階段,轉移到面前蔫噠噠的耳朵上。貓貓難得沒有對他愛答不理或是怒目而視,只是用爪子扒著貓包,垂下腦袋,用懇求的姿態表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拜託了。

    第22章 季青臨

    在季青臨深惡痛絕的活動里,家庭聚餐大概能排得上第三位,僅次於學科考試和各種晚宴。事實上,18歲之前,這本來是一個其樂融融、父慈子孝的活動。然而自從兄長和母親對他揭開生活的真相之後,親子局就變成了鴻門宴。每次看他們目光陰冷地用刀叉切牛排,季青臨總懷疑是不是有人在盤子裡下了毒,否則何至於對一隻已經死去的小牛犢有如此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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