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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8:06 作者: 不問三九
    周罪說:人要不問我,明早你就給人扔那兒了?

    方禧先是發了個「哈哈」,然後說:咋可能啊,我打算十點給他發消息來著,你看這不沒用著我麼。

    方禧接著發過來:挺惦記人蕭老師呢吧?

    方禧:老黃瓜。

    方禧:假正經。

    周罪回復他:滾。

    周罪:你別瞎折騰,沒譜的事兒。

    方禧剛開始沒回,過了好一會兒發過來一句:周老闆,再不找個人你性功能都他媽要衰退了,單身多少年了?差不多得了。

    周罪沒回他消息,這事兒他們總說,他已經麻木了。單身太多年了,這種生活方式已經刻在骨子裡,沒打算改變。

    沖完澡他只穿了條褲子,這會兒站在窗戶邊上抽菸,房間裡的溫度有些涼。周罪這個人說起來是非常無趣的,不管是他的性格還是他的生活習慣,像個刻板的機器。他的心,或者說他的靈魂,也早就被這種生活給腐蝕得只剩個架子,無欲無求的。用方禧的話說,他簡直不是人。

    他自己也沒當自己是人。

    第二天一早,周罪按照定位去接蕭刻。到樓下的時候他給蕭刻打了個電話,蕭刻接得很快:「早上好啊。」

    周罪說:「到你樓下了。」

    「這麼早?」蕭刻有點驚訝,然後說,「那你得等我幾分鐘,不好意思啊。」

    「沒事兒。」周罪說。

    其實蕭刻接電話的時候剛起,他沒想到周罪能這麼早,早知道就再早起一會兒。蕭刻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拎著包就下了樓,他下去的時候頭髮甚至還沒幹透。

    周罪輕輕按了下喇叭,蕭刻把東西放了后座,然後開門跳進了副駕:「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罪笑了下:「真沒事兒,我來早了。」

    蕭刻呼了口氣,繫上安全帶:「咱們去哪兒找他們?」

    周罪說:「你沒吃東西吧?先吃點東西,高速口等他們。」

    「成。」蕭刻點了點頭,然後笑著看了一圈車內飾,感嘆了句,「酷。」

    周罪笑了笑沒說話。

    蕭刻直觀地感受了一下他和他愛豆的經濟差距,他愛豆一輛車比他房子都貴。追求對象太富有,這讓他很有壓力。

    他們找了家店吃了點早餐,太早了蕭刻其實不怎麼吃得下,就簡單吃了幾口。周罪應該也是,他吃得也不多。

    方禧他們比他們倆到得早,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高速口等著了。蕭刻下了車,除了方禧之外還有四個人,方禧給他介紹了一圈兒。

    「林棟,搞建築的。程寧,開飯館兒的。這倆是老朱,老曹,跟周罪一樣,藝術家。」

    叫老朱的那個笑了聲說:「雞毛藝術家,我賣照片的。」

    蕭刻笑了下,方禧拍了下他肩膀,跟他們說:「這是蕭刻,老周……朋友。」

    他早在群里說過了,這夥人也早知道蕭刻是個老師,剛才方禧差點沒嘴一快說句「老周對象兒」。

    「真年輕啊,看得我都有點想我年輕那時候了。」林棟嘆了口氣,「不過我年輕的時候沒這麼帥就是了。」

    「別他媽瞎感嘆了,」說話的是老曹,他穿得最少,縮著肩膀說,「咱到地兒再聊,齁冷的。」

    「行,那你還跟老周一個車吧?」方禧看著蕭刻說,「有事兒給我們打電話。」

    蕭刻點點頭:「行。」

    上車之後還是周罪開,他把溫度調高了點,看了蕭刻一眼,說:「穿少了。」

    蕭刻「嗯」了聲:「是有點少,我沒想到今天這麼冷。」

    周罪沒再說話,只是又把溫度調高了兩度。

    蕭刻挺喜歡這樣和周罪獨處的時間,尤其是這樣在車廂里相對很小的空間裡。他和周罪之間距離很近,一側頭就能很清楚地看見周罪側臉。雖然周罪不怎麼說話,但是因為蕭刻的心思都是擺在檯面上的,所以不管怎麼說,氣氛都會帶著那麼點不太明顯的曖昧。

    這麼安靜待著倒也不難受,但總不能一直也不說話,蕭刻從后座上拿了兩瓶水,擰開了一個遞給周罪,周罪接過去喝了一口。

    蕭刻也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問周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做紋身的啊?」

    「很久了。」周罪還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記不清了,有二十年了吧。」

    「那麼早?」蕭刻是真的有些驚訝,「那時候國內沒有紋身吧?」

    「也有。」周罪說話的時候沒什麼表情,平平淡淡地和他聊著天,「就是少,古惑仔還記得嗎?那會兒就有了。其實在那之前也有,就是從那會兒開始多了。」

    「古惑仔誰能不記得,」蕭刻笑了,手裡的瓶子拋了一下,「但那是香港電影吧?咱們這邊也有?」

    周罪點了下頭:「有。」

    蕭刻覺得自己找了個好話題,他很少聽周罪說這麼多話。他很喜歡聽周罪聊紋身,就像喜歡聽茶師講茶,聽畫家說畫。一個人把自己熟悉的東西一點一點說給別人聽,這件事本身就很有魅力。

    「那時候你十多歲吧?怎麼接觸到的?」蕭刻看著他問。

    旁邊有車超了過去,周罪看了眼倒車鏡,說:「那時候我剛高中吧,來了個香港人租我家房子,住在後院。來的時候只拎了個手提袋子,裡面裝的都是那些東西。」

    蕭刻問他:「是紋身師?」

    周罪點頭說:「嗯,挺厲害的人,在香港惹了麻煩才過來這邊。偶爾有人找他紋身,那些混黑的人。我有時候會坐旁邊看看,時間久了他就教我。那時候人很好糊弄,學了幾天就敢往別人身上刺字,反正歪了丑了也沒人介意。」

    周罪一邊開車一邊說話,每句話之間的間隔都有兩三秒,像是他在回憶,在從記憶里揀故事給人聽。他聲音本來就挺低沉,這樣慢慢說話聽起來就更有味道,像是加了一層歲月做舊感的濾鏡。

    「香港人不缺錢,讓我拿他的色料和機器練手,往人身上戳圖。讓我照著他的圖做,做丑了也沒事,他再修。那樣練手很快,後來我就能自己打手稿直接畫,手也穩了。」

    蕭刻笑了笑:「然後你就出師了?」

    「沒有。」周罪搖頭,笑了笑說:「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

    「那時候的圖大同小異,青龍,黑蛇,滴血狼頭,多數都是這種。」周罪淡淡地繼續說著,「放現在看起來很醜,在當時那就是最潮流的。也不能說當時審美有問題,是時代和文化背景決定的,還有黑社會的身份。」

    他說的幾種圖太有畫面感了,蕭刻頓時笑了,坦白說:「其實認識你們之前,我對紋身的印象也基本停留在這些。」

    「正常,你平時接觸不到。」周罪笑了下,「那個時代很好,那是紋身的開荒時代。」

    「你身上有紋身嗎?」蕭刻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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