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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58 作者: 森夏葵
    那場葬禮伴著清明小雨,她沉默地握住少年的手,從此,相依為命的兩人成了彼此活下去的理由。

    正是因為放心不下薄應雪,風倖幸這個唯物主義者才選擇相信昏迷期間看到的那些似夢非夢的畫面。

    她不怕死,但她不能死,否則誰來照顧毫無自保能力的薄應雪?

    保鏢推著薄應雪到了她床邊。

    男人傾身上前,略長的頭髮從肩頭滑落,散在臉畔,襯出幾分蒼白脆弱。他摸索著捉到了她的手,而後用力握緊,是懼怕失去她的可憐模樣。

    不用想也知道,來的路上他肯定嚇壞了。

    風倖幸一陣心疼,正想跟他說只是小車禍不用擔心,這時候,門口又出現了一道身影——商務范十足的西裝,後面緊跟著秘書,看樣子是收到消息後直接從公司趕過來的。

    這個人是霍從淮,是她交往了兩年、剛訂婚不久的未婚夫,也是昏迷時看到的故事中的男主。

    「我就說讓司機送你,你開車總不注意。」霍從淮快步走進來,見薄應雪已經先他一步趕到,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不過他很快斂下情緒,將注意力放回到風倖幸身上,「急著見你,剛才顧不上跟醫生詳談,聽說你碰到了頭,現在怎麼樣了?疼不疼?」

    他很自然地在床邊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額頭,臉上焦急的神色瞧不出絲毫作假。

    風倖幸打量著他,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之前打定的主意有一瞬間動搖。

    之所以對昏迷期間看到的那些畫面抱以懷疑,就是因為霍從淮對她很好,好得挑不出任何錯,圈子裡不少人都羨慕她能擁有這麼一個溫柔體貼的未婚夫,連她自己都以為是老天看她吃了那麼多苦,不忍心她再苦下去,所以送了霍從淮來身邊伴她餘生。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

    無論昏迷時所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為了薄應雪,她都需要把它當成真的來對待。

    假設霍從淮真的有那麼一個忘不掉的白月光,那這個婚她是鐵定要馬上退的,當眾被退婚丟臉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不能讓劇情走到她崩潰自殺的那一步,她得好好活著,既是對自己負責,更是對薄應雪負責。

    但如今女主還沒回國,霍從淮不可能輕易對她這個替身放手,況且他們才剛訂婚,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她突然要解除婚約,不找個合理的藉口,任誰都覺得奇怪。

    所以剛才醒來的時候,她假裝車禍撞到頭導致失憶,騙醫生說她什麼都不記得,就是出於這個目的。

    如果昏迷時看到的那些只是夢,那她之後順勢「恢復記憶」就行,如果不是夢而是真的,那「失憶」就是她成功退場的最佳藉口。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算計,16歲那場事故之前她也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傻白甜,可失去了父母那兩座龐大的靠山,又有弱小無依的竹馬要保護,她不得不隨時給自己留一張底牌。

    餘光瞥了眼薄應雪,她克制住想要安撫他的衝動,認真扮演一名失憶患者。

    「是撞到頭了,不過也沒有太疼,謝謝關心。」她說著躲開了霍從淮的手,用茫然而陌生的目光望著他,抱歉地說,「不知道醫生怎麼跟你講的,但按照他剛才對我的解釋,我不止撞到頭那麼簡單,還因此丟失了記憶,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而且也不清楚什麼時候能恢復,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話音落下,房間裡的幾人全都愣住。

    霍從淮的秘書顯然沒有他上司那麼會情緒管理,當即詫異地喊出來:「失憶了?!風小姐您不會連霍總都忘記了吧?他可是您的——」

    沒說完的話突然被打斷,出聲的人是方才安靜待在一旁,氣場弱得從來都毫無存在感的薄應雪。

    此時他搭在輪椅上的手已在不知不覺間握緊,繃得發白的骨結泄露主人極力克制情緒的秘密。

    「霍從淮,帶著你的人馬上出去。」

    「你什麼意思?」霍從淮收回因失神而僵在半空的手,不悅地看向薄應雪。

    薄應雪抬起頭回看過來,來自墨鏡背面隱隱的冷銳感,給人一種他並未失明的錯覺:「聾了嗎?我讓你走。」

    囂張口吻把霍從淮給氣笑了。

    風倖幸車禍失憶,這時候他這個未婚夫不該在她身邊守著照顧她?該走的是這個總插在他和倖幸之間毫無眼色的男人才對!

    剛認識風倖幸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身邊有個身患殘疾的青梅竹馬,聽說兩人都在16歲那年失去了家人,一路扶持著走到現在,說是沒有血緣的親人也不為過。所以雖然心裡不悅,卻也沒想過要把這個男人從風倖幸身邊趕走。

    反正只是個瘸腿瞎子,掀不起什麼風浪;

    反正風倖幸愛的是他,對這個廢人有的只是同情憐惜,不足為懼。

    因而聽了薄應雪的話,他選擇壓下火氣不跟他計較,只是這份沒眼色還是讓他話里不免帶了幾分刺:「這裡有我照顧,你一個殘疾人,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殘疾人」三個字被他刻意咬重。

    本以為能讓對方羞憤而退,結果薄應雪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他輕嗤了聲,壓著的唇角上揚起一抹弧度,顯露出主人十足的好心情。

    心裡湧起怪異的感覺,霍從淮下意識地問:「你笑什麼?」

    薄應雪沒回答,只是伸手摘掉架在鼻樑上的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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