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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37 作者: 林子律
「談戀愛不可能一個高一個低嘛,地位不對等,談不久的。」商秋全是大道理,站在過來人的角度教育溫漁,「他不喜歡我對男人搗鼓園藝戴有色眼鏡,我就改啊……弄了很久,現在想起來最開始也很幼稚。」
溫漁感覺自己學到了新知識,含含糊糊地應,卻想旁邊時璨是不是全聽見了。
手機在旁邊振動,商秋看了眼來電提示寫著「老爸」,戳一把溫漁的腰眼:「你爸爸的電話,要幫你接嗎?」
「給我就行。」溫漁拿到手機,打了聲招呼,那邊就開始絮絮叨叨,他緊鎖著眉頭聽,不時糾正老爸的說法,「……我沒亂花錢,真的……你聽誰說我去澳門賭了,去澳門才給你輸個七十萬啊?……沒有,我不敢——」
他撐起半個身子趴在診療床上打電話,一提到這筆錢就有點心虛,目光往時璨瞟。
穿白大褂的青年沒聽見他說話似的,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中途打了個哈欠,直起身揉揉自己的肩膀,接著走出了診療室。
忽然失落。
溫漁一撇嘴,隨便應付幾句,把老爸打發了。
回過頭,商秋笑吟吟的:「喲,大少爺,隨便一出手就七十萬?」
溫漁連聲否認:「我借給朋友的,數目不多不少,把我爸嚇到了。再加上那幾天請了假出國,他以為我去澳門玩賭場了,差點氣出高血壓。」
商秋調侃他:「這還叫不多不少?我們普通人差不多賺一輩子也就這數目了。」
每次提錢——不管是誰——哪怕知道別人沒有惡意,他都有難以言喻的窘迫,好像多麼不體面。溫漁接不上話,只好尷尬地笑了下。
這天商秋沒讓溫漁做全套療程,估計也是時間不夠。溫漁習慣了,完事後和商秋打了個招呼先離開。
剛出診療室,消息便一條一條地進來,全是語音。溫漁本來不想理,一看是老爸發的,頓時不敢擱置,把手機貼在耳邊聽。
他從小就和老爸關係不錯,自爸媽離婚後父子兩個雖然不算相依為命,因為出國的事還有小摩擦,但畢竟是彼此最親的親人。這幾年老爸查出高血壓,過年時住了一次院,把溫漁弄得很緊張。
自那以後,不管再瑣碎地跟他說什麼,溫漁總會立刻回復,生怕錯過惹老爸傷心。
語音里全在糾結那七十多萬,對他們家而言真不算什麼,老爸怕他學壞,扯了一堆大道理。溫漁捂著一隻耳朵聽,另一隻耳朵敏銳地捕捉到診療室里的聲音。
他站的位置剛好被牆擋住,裡面看不見,崔時璨望了眼空蕩蕩的走廊一角,裝作無所謂地問商秋:「溫漁還有多久的療程啊?」
「一兩次吧。」商秋說,「你們倆今天怎麼都沒打招呼?」
崔時璨不知道說什麼,顧左右而言他:「我忙。」
商秋:「他也沒找你說話,怎麼,吵架了?」
時璨搖頭:「沒有。」
落入耳中最後是商秋模糊的笑:「對嘛,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
轉身從另一個樓梯口離開,溫漁摸了摸口袋裡的煙盒,心想崔時璨現在就是沒法好好說話。想到這,他又快憋不住氣,舌頭沿著數了一圈牙齒,好歹是冷靜下來。
下午回到公司,溫漁最近忙得不可開交,暫時把時璨擱置在一旁。
他原本的打算是如果時璨接受自己,就喊他把租的房退了,住到南邊這套公寓來,願意一起睡最好,時璨要嫌彆扭不願意,喊人打掃出客房給時璨住。家具重新換一遍,也不是很麻煩,房間通風敞亮,他一定會喜歡。
至於工作,酒吧別去了。時璨差的是學歷,他不想重新把大學讀完就算了,有很多工作不需要文憑也可以,到時候四處問問朋友,應該也可以。
哪知所有的願景現在都泡了湯,溫漁精疲力竭,還要撐起自己去工作。
把手頭的文件都看完回了一遍後,內線電話響了,溫漁接起來:「小林?」
「哎,溫副總,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小林聽上去有點猶豫,「前台剛才打電話到我這兒,說您有個客人,但是沒預約……」
溫漁皺眉:「我今天沒有客人要見,給前台留了名字嗎?」
小林輕咳一聲:「說是您母親。」
溫漁抓著聽筒的手指驀然緊了。
他已然忘記上次見徐婧是什麼時候,可能是他十六歲那年暑假,雨天,徐婧從家裡收走了自己所有的東西。之後除了通過一次電話,其他時候都沒再聯繫過。
是溫漁有意切斷他和徐婧的聯繫,他並不厭惡老媽,可自私地覺得既然徐婧連他成年都等不了就離開,那何必還留著這份血緣關係呢?乃至於後來有那麼一兩次,徐婧試圖聯繫他,都被他拒絕了。
溫漁看向坐在旁邊小沙發上的女人。
徐婧衣著體面,但精緻的妝容也遮掩不住眼中疲憊。可即便身材沒有走形,臉蛋被美容院保養得一絲皺紋都無,她確實老了。
溫漁嘴唇囁嚅,半晌仍叫不出那聲媽,生硬地問:「你找我做什麼?」
「聽說的,你到景龍來上班了,今天路過,就說上來看看。」徐婧攏了攏柔順的長髮,「我兒子回國這麼久,來見一面不應該嗎?」
「你找我做什麼?」溫漁又重複了一遍,「把寒暄都省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