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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37 作者: 林子律
「我下針了,你別抖啊。」商秋開玩笑,「不然走歪了扎出個半身不遂,買保險沒?」
被他輕鬆愉快的語氣逗笑,溫漁剛出聲,又被按住。商秋低聲說「別笑了」,緊接著,他宛如螞蟻啃了一口,銀針又快又准地扎進皮肉。
溫漁抓著床單,好險沒喊出聲。
針灸的感覺很陌生,不疼,但總覺得哪裡脹,很難忽視的異物感。
第一下沒適應好,好似出了點血,後來他學著去放鬆,大腦空白地頭朝下趴著,當商秋不存在,漸漸地也能做到不去理會。只是有些位置實在太敏感,溫漁自己都不常碰到,在銀針扎進去時會猛然抽搐一下。
「你腰也太敏感了。」商秋感嘆一句,看他的反應,笑了,「怎麼耳朵還紅啦!」
「……我知道。」溫漁嘟囔著說,「完了沒?」
沒人理他這句詢問,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等把艾灸條的小箱子扣上,該接的線都弄好,商秋才說:「好了,你睡一會兒吧。」
溫漁:???
他以為針灸就是扎進去取出來完事了,怎麼又是電又是紅外的,現在讓他趴在這張床上睡覺,還不跟他說要睡多久?
溫漁咬牙切齒地把這筆帳全記在了韓墨頭上。
很快扎針的地方就沒什麼大的感覺,艾條熏著倒是溫熱,理療室的空調開在最合適的溫度,時間一久真讓人困意上涌。溫漁百無聊賴,頭腦里無意識地閃過一些毫無邏輯的字樣,仿佛是散落在腦海深處的碎片。
燕城,上課。
公司收購,大盤迴落。
課題組,會議。
同學聚會……
時璨。
他猛地精神了,耳畔恰如其分落進來熟悉的聲音:「不去。」
就在咫尺的地方,溫漁甚至錯覺自己能看見時璨那雙舊球鞋挨在隔壁床位。他努力地回憶前因後果,卻又在這時聽見小護士笑著攛掇他:「上次你就不來了,這次又為什麼呀?」
「我晚上有事。」時璨說,有點小聲,拖著腔調又很堅決。
小護士說:「能有什麼事嘛,吃頓飯的工夫,大家都去就你不去。」
時璨:「……我真有事。」
旁邊商秋笑嘻嘻地插話:「他不去我去,魚火鍋我最喜歡了。」
小護士噗嗤一聲:「不想和你去,每次都有你,膩都膩了好嗎?」
商秋慘遭嫌棄也不惱火,徑直走過來給溫漁摘針。他沒注意到溫漁已經醒了,替他把T恤重新放下來,收到反應後提醒:「別緊張,你躺會兒,給你推拿。」
思緒全沒在這兒,溫漁只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繼續裝屍體。
剛才的話讓他有點心酸,可能是他敏感了,時璨以前不也這樣嗎?只有心情好了才會顯得脾氣不錯,其他時候都對別人愛答不理的。
但以前的時璨不會這麼直接,也不會含糊其辭。
他向來有什麼就說了。
溫漁忍不住猜想這幾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以他淺薄的閱歷與見識,大學幾年雖然能讓一個人性格和心態都有所變化,可絕不會是這樣喪氣的轉變。時璨聽上去仿佛對所有事都不感興趣,陳千說他「不願意進來」,同事的邀約他也沒答應。
情理之中,但讓人不安。
「歇好了嗎?」商秋拍了拍他的後背,「我現在給你按一下,可能第一回 有點兒不舒服,太用力了你就說,我輕一點。」
溫漁悶聲應:「嗯。」
商秋抬了個凳子坐在診療床前方,伸手按住了溫漁後頸。他手法細緻,力道適中,舒服得溫漁眯起眼睛,前所未有的放鬆。
這一次才是真正鬆懈,他半夢半醒地想,比針灸好點兒。
哪知沒按幾下,有個小護士從外面過來,站在門口敲了敲木板:「商醫生,外面有位夏先生來了,說找你有事兒。」
「夏先生?」商秋沒反應。
小護士:「嗯,他說他姓夏,你聽了就知道了。」
「……他來幹什麼?」商秋的動作一頓,想起了那人是誰。他思考了片刻收回手,好似很無奈地嘆氣,「算了,我還是去看看。」
板凳拖動的聲音嘎吱一下,接著腳步越走越遠,就在溫漁以為他暫且丟下自己的時候,商秋走到半截停了一拍,囑咐旁邊的人:「不知道他什麼事,可能要一會兒才回來,時璨,你接手一下。」
時璨從角落裡抬起頭:「啊?」
商秋已經走了,他左顧右盼,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伸了個懶腰站起身。
溫漁:「……」
突然緊張。
呼吸變得急促,隨著時璨放上來的手,溫漁原本好不容易鬆懈的神經又繃緊了,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只好直挺挺地趴著,恍惚自己已經沒有半點隱藏。
他和時璨的少年時代沒少肢體接觸,互相摟抱也好,打鬧也罷,都是玩笑般的親昵。
而今境遇全然不同,溫漁很難忽視落差帶來的懸殊感。時璨落在他後頸的、肩膀的手,指尖的薄繭不再是因為籃球和抄筆記,他穩重了,也沉默了,光是站在那兒低著頭的模樣都讓溫漁心頭有點兒發酸。
婚禮上都不是這個樣子,怎麼連笑都不會了呢?
一直不打招呼,是連我都認不出了嗎?
那天還好好的不是嗎,你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