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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37 作者: 林子律
「說了什麼?」時璨雙手捧著臉。
「老一套。」溫漁說,拉開凳子坐下,看了眼走廊沒離開的老余,剛才的話迴蕩著,他本想再等等,可卻抑制不住脫口而出,「你有沒有想過……藝體什麼的……」
「啊?」時璨張了張嘴,「什麼藝體?」
溫漁:「大學。」
時璨手指在兩頰毫無章法地拍:「隨便。」
他聽上去不太高興,溫漁知道是嫌煩,於是一抿嘴坐好。他半晌沒動靜,終於收拾好心情,鋼筆蓋子拔下來,後背突然被戳了兩下。
溫漁扭過頭去,沒開口,用眼神詢問他怎麼了。
「……下課再說說那個。」時璨低著頭,留給他一個發旋兒,「大學那個。」
頭頂的白熾燈閃了閃,溫漁差點因為這句簡單的話眼睛一紅。
第十四章
晚自習放學,他們順著嘈雜的人潮緩緩往校門外走,身上的煙味纏在一起,北風吹一吹,薄荷和輕微尼古丁的氣息就要消散。
「是不是老余教你這麼說的?」聽完溫漁支支吾吾的幾句話,時璨皺起眉。
溫漁否認:「不是,我本來也想找個機會和你聊聊,但你一直不肯。」
時璨:「我沒有不肯……算了。」
一絲轉圜餘地,溫漁單手放在時璨書包帶上,往下壓了壓,聲音也低:「那你要不還是想想吧,我可以和你去同一個地方上大學。」
這話聽著卑微極了,乍一想沒毛病,但經不起推敲。
溫漁剛脫口而出就發現不對,正預備找補,時璨卻仿佛突然受到極大的刺激,猛地拍了一把他的手:「是啊,是啊!學霸,反正好學校哪裡都是!」
溫漁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時璨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那你什麼意思?」
溫漁:「……我就想,你能……」
「我不能!」時璨音量提高,把溫漁激得情不自禁停下腳步。
他往旁邊一跨,離溫漁距離驀地遠了,惹得旁邊經過的同學紛紛側目。而時璨從未有過這樣的語氣:「你和老余都一樣,沒區別!考不上也犯不著你們替我找出路!學霸,你沒必要遷就我,你多委屈呀!」
「少他媽陰陽怪氣地說我!」火氣一下子躥上來,溫漁也跟著他霎時拋棄理智,「委屈?遷就!我們認識第五年,崔時璨,我在你心裡就這樣!?」
「那你為什麼要替老余當說客?我在你心裡就這樣!」他把那句話還給溫漁,受傷的野獸一樣絕望,「你也覺得我無藥可救,是吧?」
「我沒有!」
時璨劇烈地喘息:「你沒有,那你為什麼要替他勸?關你什麼事?」
這話一出溫漁幾乎想動手,他攥緊了拳頭,廢了好大力氣才忍住衝動:「要覺得你無藥可救,我理都不會理!是啊,關我什麼事!我們這麼多年朋友,你他媽覺得我看不起你?——崔時璨,從來沒有人看不起你,在那自怨自艾不願意往前看的,就你一個人!」
時璨別過頭。
校道上紛亂的腳步和竊竊私語,偶爾匆忙瞥過的目光,溫漁有種全然暴露的錯覺,無從遁形,有什麼畸形的情緒也隨之即將爆發。
他拼命克制,差點把自己掐出血,雙眼通紅地瞪著時璨。
「你要是這麼想,」時璨沒看他,目光落在悠遠的夜色中,「我沒辦法。」
溫漁聽見自己笑了一聲,冷冷的,像他敷衍其他人的刻薄:「你也能對我說這句,行啊,隨你高興,我以後不管你了,反正不關我什麼事!」
時璨的胳膊動了動,一聲不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把他自己留在原地。
分明是噎住了對方沒有後文,看上去像取得勝利,溫漁卻憋屈極了。他看向時璨的背影,氣勢洶洶地融入放學人潮,迅速消失在一片陰影中。
攥過他書包帶的手指一陣疼痛,他大聲吼:「你他媽這輩子別來求我!」
半空冷風如同芒刺,但溫漁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憤憤地繞開主校道,換了一側校門,也沒有乘公交,叫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他有必要委屈自己嗎?
本來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哪怕現在是,以後也不會一直是。
四月的夜晚,車窗外風景急速倒退,穿過市中心的繁花商業區,街燈與霓虹連成一片,像斑斕的色塊占據整個視野,模糊得有點詭異。
溫漁眨了眨眼,抬手擦過眼角,低頭一看全是水痕。
正愣著,手機輕輕振動,老爸發來一條簡訊,說他要的內場票已經托人去聯繫了。溫漁盯著那條信息直到手機屏幕重新暗下去,他執拗地點亮,想了想還是沒刪。
「操。」他小聲罵。
憤怒逐漸褪去,再被夜晚的涼意一吹,理智便重新占據上風。溫漁捏著自己鼻子,閉眼靠上后座,嘴裡不乾不淨地罵了幾句後已經沒那麼衝動了。
他把那條信息翻來覆去地看,演唱會在他們期末考試之前,一段漫長的時光足夠他決定到底要不要繼續。
不在一條路。
他放不下。
第二天起,明眼人都看出來他們吵架。先是崔時璨主動找老余調開了座位,接著溫漁沒有任何表示,成天長在座椅上一樣,埋頭讀書,拒絕參與任何插科打諢的活動。
大課間,陳千提著兩瓶可樂往溫漁空下來的前桌一坐,鳩占鵲巢,接著便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你和時璨好多天沒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