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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37 作者: 林子律
    「你都不知道我剛才多慌……」時璨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起自己的恐懼,反手握住溫漁的手掌,把他的指頭全攢在裡面,「我……我今天中午接到我媽電話,說我爸突然不行了,喊我回去。我說要考試,她說那考完試趕緊過來。答應得好好的,但我哪兒有想法再做題,滿腦子都是這事……我媽一般不會打擾學校,她當時這麼說……」

    任誰來聽,都會覺得情況不妙,害怕見不上親人最後一面。

    有時候遺憾總在一瞬間發生,又叫人無法挽回。

    溫漁沉默地挪得離時璨更近一些,伸手摟過他的肩膀,讓他貼著自己。兩個人依偎著還有點熱度,能讓時璨快點解脫。

    「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最怕是突發心梗,或者什麼別的併發症,一個不對勁全完了。」時璨還在說,因為沒緩過神不停地細微顫抖,「我跟老師說一定要交卷,好在他應該看我臉色不對,就讓交了。等來醫院,我媽說,我爸呼吸剛停了一下——小漁你知道我當時什麼心情嗎,我差點也要呼吸停了。」

    換作平時、換做別人說這話,其實溫漁不太能理解,他家中別說有病人需要照顧,老爸工作忙的時候,連個活人都沒,溫漁真的很難想像他說的場景。

    可現在不同。

    時璨握著他,被半摟著在他懷裡抖,他手腳冰涼,冬天裡嘴唇發白,臉卻紅得不正常,眼神發直,裡頭滿盛著絕望——苦難的確能讓人感同身受。

    「我知道。」溫漁說,皺起眉頭,拿額頭貼在時璨的太陽穴上,「現在不是好了嗎?你冷靜一點,叔叔肯定也不希望離開你。」

    時璨點頭,還想說什麼,但他嘴唇囁嚅片刻,輕輕地說:「謝謝你。」

    溫漁能感覺到他說話時的猶豫,想了想,諸多安慰話語輪番斟酌,平日裡文采飛揚的英語課代表成了最口拙嘴笨的人。

    他說:「真的,都會好的。」

    崔時璨再也忍不住,把臉埋在溫漁胸口。

    溫漁來的時候淋過雨,身上帶著一股潮濕的寒氣,被體溫熏暖了,悠悠圍繞著他。時璨摟住溫漁的後背,他的心跳蓬勃又鮮活,奇蹟般地讓崔時璨安靜下來。

    「小漁。」他喊,溫漁就耐心地應一句。

    「溫漁。」時璨又喊,溫漁又應。

    「溫漁哥哥。」

    他喊到第三聲,溫漁終於笑了:「幹嗎,叫魂呢?」

    時璨搖搖頭,頭髮毛茸茸地掃過溫漁的下巴:「一會兒我請你吃飯。」

    身邊響起腳步聲,溫漁抬起頭,見一個熟悉的女人出現在面前。他差點站起來,因為兩人的姿勢,有些尷尬地推了推時璨,推不動後只得叫了一聲:

    「葉阿姨。」

    時璨悶聲喊媽,看一眼對方臉色蒼白,剛放鬆的心又吊起來:「我爸……」

    「沒事了。」葉小文拍了拍他的腦袋,「各項數值全平穩,暫且算脫離危險吧。他睡著了,一會兒我守著。你和小漁去吃個飯,晚點醒了我叫你。」

    時璨愣愣地說好。

    葉小文把他拉起來,和溫漁一道往樓梯口送:「多大人了,還這麼愛撒嬌——小漁,麻煩你了,帶這個哭包去吃頓好,他就這樣,自己想太多。」

    溫漁連忙答應,崔時璨反駁不能,被押送著下了樓梯。

    一整天的大雨在這時歇息,天光乍破,地面積水如同湖一般映出忙碌的人來人往。崔時璨一腳踏上去,把初露鋒芒的太陽踩碎。

    「這天氣太邪門了。」溫漁說,「跟夏天似的。」

    崔時璨附和,他摸了摸肚子,終於感覺到了一絲飢餓。

    作者有話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禮物和魚乾>< 作者做了眼部手術,最近這周更新不太穩定,等一周之後會好很多啦,謝謝理解

    第九章

    醫院附近如同設施齊全的一個小城鎮,便利店、水果店、飯館、大排檔……一應俱全,藏著居民小區中間,讓人錯覺住在這片可以一輩子不走出去。

    溫漁記得時璨有次說他媽媽遇到的一個病人,從二十多歲在這片定居,生病住院的時候快七十了,除了有次坐長途車,就沒離開過這邊超過三天。

    他當時覺得這是個笑話,等切實體驗過城北的「獨立」後,就笑不出來了。

    這在溫漁的理解範圍之外,他們這雖然是省城,北邊卻始終如同被流放,游離於高速發展之外,時間久了,便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城北受制於地形,要是沒有二醫院和老火車站會更加荒蕪——現在東邊新修了高鐵站,眼看老火車站也要和綠皮車一起進行二度淘汰。這裡的人像永遠沉浸在剛開放的九十年代,抱著公交站和連鎖超市陶醉,固步自封,拒絕走出去。

    一醉春風三十年嗎?

    這也很矛盾。

    時璨家住在這一片,是醫院單位的家屬樓。溫漁偶爾覺得時璨帶一點城北人的特質,不明顯,有好有壞——好在樂觀容易滿足,壞在走不出習慣的節奏。

    他們走出醫院,踩著水,崔時璨拉著溫漁在醫院對面的一家拉麵館坐下。

    小餐館占據一個鋪面,後廚直接建在前頭,幾口大鍋並排放在一塊兒,廚子就站在鍋邊拉麵條。幾張桌子全老得包了漿,看著厚厚一層油,溫漁坐下時明顯表現出了不適應,他忍了一會兒,還是拿紙巾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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