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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37 作者: 林子律
他從那時起,信了所有的事情都有預兆。
第八章
期末考試當天下了許久未見的大雨。
冬天本就相對乾燥,哪怕他們的城市氣候溫潤,也從沒在一月份遇見這麼大的雨。新年剛過的歡樂與陽光被洗刷殆盡,學校內外一片死寂,機械的考試播報音顯得更加冷冰。
窗外雨聲嘩啦啦的,溫漁坐在考位上,他最後對了一次英語答題卡,確認沒有填錯選項後把名字寫在了答題卡上。
離考試結束還有大約四十分鐘,他已經全部寫完了。
也許是以前父母逼他寫作業的後遺症,溫漁做題速度快,尤其是英語,幾乎能在看到題目的瞬間知道答案。得益於平時老師的折磨,考試做題事半功倍,旁邊人還在或冥思苦想或奮筆疾書,溫漁已經扭頭看向窗外。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順著樹葉尖滑落時勾出一條流暢的線,因為角度變換亮晶晶的,從少年眼底一閃而過。
溫漁被晃得沒來由眼睛一疼,接著兩個眼皮爭先恐後地跳起來。
監考老師雖不是本班的,都在同一個英語組裡,溫漁認得她。學校規定沒有特殊情況不能提前交卷,可溫漁坐立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發生。
摩挲著自動鉛筆的一道棱,從上摸到下,冰涼涼的金屬觸感讓他不舒服。
他從不信第六感,這時卻成了難以言喻的煎熬。
好不容易捱到考試結束鈴聲響起,大部分人都自覺停筆等老師收卷。監考抽走桌面試卷的那一刻,溫漁立刻抓起筆袋衝到教室前方,幾步小跑出去。
走廊上熙熙攘攘,剛結束期末考試,所有同學臉上或多或少都有激動,熱烈討論著即將到來的寒假要做什麼,不時因為「補習班」「作業」而露出一絲沮喪。
溫漁混在他們當中,逆著人流跑向樓上崔時璨的考室。
他出於不知名的感覺,總下意識地要先找到時璨。
好友的考室位次比較靠後,溫漁爬了兩層樓梯,氣喘吁吁地抬起頭,卻看見正在走廊上玩手機的紀月,嚼著泡泡糖,滿臉無所謂。
他們這群在頂樓考室的基本都是被老師放棄的所謂「學渣」,根本不對期末當回事。這會兒離考試結束已經很久,考室中空無一人。
溫漁的心臟用力一跳,他看向紀月,問:「時璨呢?」
紀月聳聳肩:「不知道啊,考到一半他就跟瘋了一樣要交卷,作文都沒寫完。監考不讓他交,他差點跟老師打起來……」
溫漁聲音幾乎變調:「什麼?!」
紀月把手機收好,提起腳邊的書包:「反正就跑了,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他帶沒帶傘。你打電話問問吧,我走啦,許清嘉等我呢。」
她和溫漁擦肩而過,少女身上好聞的香水味對此刻的溫漁而言是灼熱的折磨。他揉了揉鼻子,好不容易喘勻了呼吸,再次確認崔時璨確實沒在考室後,回到自己教室,從書包里拿出手機,趁老余收卷,跑到陽台上撥通時璨的電話。
一串忙音,再打過去時就成了無法接通。
溫漁回到座位,卻如坐針氈,某種不祥的預感越演越烈,他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把課本和作業胡亂收進書包。
「我先走了,有點不舒服!」跑出門時,溫漁拍了把許清嘉。
許清嘉愣在原地,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旁邊有人問:「溫漁跑出去了?老餘一會兒還要來寒假前訓話呢,他不怕被罵嗎?」
許清嘉:「可能有急事,我見他體育課測試都沒跑過這麼快。」
嘴上調侃著,許清嘉表情卻沒有半分輕鬆。他看了眼溫漁跑走的方向,似有所感般,目光又落在崔時璨空著的座位上。
站著的男孩子個兒高,老余走進來時全班就許清嘉自己站著。大約對他還有火氣,老余開口就不是好話:「許清嘉,站著幹嗎呢?等我請你坐?」
許清嘉連忙坐下,埋著頭,從桌肚裡掏出了手機,發消息給紀月:溫漁不對勁。
對方一時半會兒沒有回覆,他憂愁地望向窗外。
冬天的雨鋪天蓋地一般,又冷又潮,整個操場都罩在茫茫的濕潤霧氣中,假期帶來的快樂無端被沖淡一大半。老余口若懸河,從假期作業講到注意安全,再旁敲側擊最近班裡不正常的學習氣氛,急需一次成績單的打擊。
等他講完,快樂就全沒了。
許清嘉惆悵地趴在桌上。
紀月的微信回過來,手機輕微地振動:「他找時璨去了,時璨家裡好像出了事。」
教室里的歡聲笑語,與後來老余的諄諄教誨,溫漁全沒聽到。他背著書包衝進雨幕,拉鏈都沒拉上差點漏出一地的試卷,跑到校門口時頭髮全濕了,貼在額頭上。
下雨天不好打車,好在最近學校放假,總有計程車留在校門口等。溫漁隨手拉開一扇門進去,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報出時璨家的地址,頓了頓之後又在抵達第一個紅綠燈時喊住司機:「師傅,改道去第二醫院吧。」
雨水斜斜地從車窗落進下方凹槽,被風吹開一道水痕。
崔時璨雖然成績不好,也不喜歡學習,但他態度挺端正,否則早被老余趕出教室了。認識三四年,他從沒有考試溜走的先例。
溫漁覺得他家裡肯定出了事。
就他所知,時璨爸爸一直身體不好,斷斷續續地住院,最近半年更是連時璨都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如果說眼下還有什麼急事讓他緊張,大概率和爸爸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