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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37 作者: 林子律
    樓上的教室還在自習課,地理老師講了半節課的試卷,溫漁打了個報告坐回自己位置。他提起筆對著標準答案訂正主觀題,沒寫兩行字,就被後桌戳了脊背。

    疑惑地轉過頭,後桌女生塞了張紙條在溫漁手裡,他滿臉疑惑地打開,一串狗刨字映入眼帘——崔時璨長得人模人樣,字卻難看得要命。

    小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老余罵學神了嗎?紀月現在哪兒呢?

    看筆跡本來想寫「學霸」,但估計霸字寫不對又怕溫漁抓到把柄笑話,雨字頭被叉掉,他自行給許清嘉升了一個頭銜,供上神壇,不過仗著溫漁看得懂。

    溫漁寫了行「下課跟你說」,小紙條規整地順著褶皺疊回去。

    正要托人傳到時璨的位置,溫漁忽然想留下它。崔時璨抄他作業成習慣,偶爾還夾點批註的紙條,但之前溫漁都隨手放著,過段日子就找不。這回他問的同學八卦,並不具備象徵意義,溫漁卻想留著了。

    他打開筆袋,把那張紙條塞進去,重新寫了張傳給時璨,暗中觀察他拿到的表情。

    不出所料,時璨皺起了眉,撇著嘴,低頭苦大仇深地寫起試卷。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地理老師前腳剛出門,後腳教室里就炸開了鍋。崔時璨一個箭步衝到溫漁座位旁:「怎麼樣,你上節課去辦公室了吧!」

    「幫老師收作業。」溫漁說,「她在外面等,家長沒來,但我估計老余沒啥說法了。」

    時璨一聽就知道另有隱情:「為什麼?老余好不容易逮到紀月把柄,這還不趕緊噴火龍似的先罵一頓再說,怎麼會就沒說法了?」

    溫漁好整以暇,單手托腮說:「清嘉求情了唄。」

    崔時璨:「啊??」

    睜圓了兩隻眼睛、嘴巴也半張著的樣子太卡通,溫漁見他呆愣的樣子,笑出聲來,簡單地把在教師辦公室看到的說給時璨聽。他掠過了許清嘉在老余面前演講的一段,首先是背不下來,其次這些都只是過程而非結果。

    時璨聽完,震驚的五官逐漸歸位:「那……許清嘉還蠻有種的。」

    這評價讓溫漁詫異,他問:「怎麼呢?」

    崔時璨似乎在想像辦公室里的火星四濺,心有餘悸地說:「我可做不出他這樣的舉動,老師父母都在旁邊,居然能侃侃而談。」

    他用對了一個成語,溫漁點頭暗想這段時間抓緊他學習也算小有成就。他還要和時璨說些什麼,那邊教室後門突然引起一陣小騷動,吸引大半個班級的注意力,兩個人默契地放下手頭的話題,齊齊扭過頭去。

    許清嘉從辦公室回來,手裡還抱著一沓寒假要寫的練習冊。他被一群人圍著進退不得,同學們七嘴八舌詢問和老余鬥智鬥勇的後續,饒是清嘉平時拒人千里之外慣了,此刻也有些手足無措,一張俊臉憋得通紅。

    「聽說!你爸在辦公室罵你呢,真的假的啊?」

    「對啊叔叔呢,這就回去了?」

    「紀月去哪兒了,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哇,清嘉,真有你的,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許清嘉招架不住,擠開一群人回到講台邊,把手頭的練習冊挨著小組發下去,對其他人的追問不聽也不回應。他拒不配合的態度讓關係一般的同學感到乏味,連續幾次得不到回答,枯燥地走開了,清嘉終於得了一刻安靜。

    他把練習冊發到溫漁那組,第一排的同學不在,溫漁索性起身走到前方接過,挨著座位分發下去。

    「謝謝。」清嘉說。

    「紀月去哪兒了?」溫漁發完自己那組,幫清嘉分了一半,低頭看名字時無意中提到一句話。他看向許清嘉,對方終於從方才的兵荒馬亂中回過了神。

    「余老師還在跟她聊。」許清嘉說,溫漁玩味的眼神讓他意識到什麼,補充一句,「我爸爸也在……他對紀月沒有惡意。」

    溫漁:「最好沒有。」

    他難得當面刻薄別人,此言一出,像枚釘子似的。許清嘉面露驚異,而溫漁抱著一摞練習冊走遠,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自己的練習冊被扔到書桌上,鳩占鵲巢的時璨正趴著,猝不及防被打中腦袋,捂著頭「哎喲」一聲。痛倒是沒多痛,但時璨受不了這委屈,他正要發作,看見溫漁的臉,把到嘴邊的髒話全咽了回去:「你哪兒來那麼大的火氣!」

    「沒有。」溫漁說,把他擠開,自己坐回位置,將練習冊翻得嘩嘩響。

    「還說沒有。」時璨撇嘴,伸手使勁兒呼嚕溫漁的頭髮,「你不高興就喜歡折騰作業本,跟我說說唄,怎麼了?」

    溫漁煩躁地把他揮開:「真沒事。」

    他確實說不上來自己沒來由的焦慮,與那一次春日午後的悸動相去甚遠,但帶來的都是不安與惶恐。相比之下,他甚至找不到這一次焦慮的來源和導火索,溫漁看向許清嘉,對方已經鎮定地擦掉板書,往黑板上留作業。

    是因為辦公室的一切嗎?

    可他在聽見清嘉那段不疾不徐的解釋時,其實在為紀月開心。

    無論溫漁是否想得清,下課時間飛速流逝,那天下午,紀月始終沒有回到教室。而在放學鈴聲打響,班長組織大家收拾課桌為第二天的考試做準備時,溫漁環顧四周,發現許清嘉也神奇地不見了。

    他們兩個人宛如一段小插曲,在肅殺的冬日午後帶來一點變數。樹葉枯黃,天邊紅雲如煙,待到考試全部結束,溫漁才知道他不安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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